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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似发疯似地大叫“谋反!谋反啦!”,自小到大何曾有人敢这般对他,他早就顽劣惯了,除了母亲朱太妃和长兄官家能管住他,连长姊赵樱泓他都不怎么害怕。如今却被他的姐夫如此教训,颜面尽失,简直是难以接受。
韩嘉彦左手单手按着他的后脖颈,将他牢牢按在座位之上,他竟然丝毫挣扎不得,浑身酸麻,气力尽丧。韩嘉彦将手中的戒尺举在目前,笑道:
“这戒尺在这学堂内可曾被使用过?我看是没有罢。今日我韩某人便是第一个用它的!”说罢将戒尺往一旁赵佶的桌案之上狠狠一拍,“啪”的一生脆响,戒尺霎时断做两半。赵佶的黄花梨桌案都被拍出一个深深的尺痕来,崩断的那一节飞到了牖窗之上,嵌入了纱窗之中。
堂内霎时鸦雀无声,所有人无比震惊地望着韩嘉彦,还有那断成了两半的戒尺,心悸难平。赵佶面色再度由红转白,倏无血色。不仅是他,全学堂的学子都被吓得噤若寒蝉。
廊外的小桃滢被内里的声响惊呆了,抬头一望,见自己头顶的纱窗上,半截戒尺扎在上面,她一时害怕,可随即双眼发亮,又兴奋起来。
姐夫……太厉害啦!
韩嘉彦松开了在她掌下瑟瑟发抖的赵似,负手拿着那一半戒尺,慢悠悠地走回了教案之后。她指了指孔子像,道:
“韩某九岁入学第一天,就学会了甚么叫做尊师重道。
“我不知道此前你们是否学过这个,想必只要是儒门出来的师傅,都不会忘了要教这个。你们的父亲、兄长,也必定都学过这个道理。所以韩某不害怕告状,你们回去尽可告诉你们的父兄韩某今日做了甚么,如果他们要来找我,我一律奉陪。
“诸位公卿子弟,我大宋是以甚么立国,你们可还记得?尊崇文教,首先就要懂得尊师重道,但我想你们恐怕将这四个字完全忘在了脑后。今日第一堂课,便是帮你们回忆回忆这四个字,不熟悉没关系,接下来你们会越发懂得这四个字的含义。”
她面上的笑容已然消失,冷着脸望着堂下众人,淡淡道:
“抄写,事不过三,我不会再说第四遍。”
“唰唰唰”,堂下传来了密集的翻纸之声,再无人敢反抗,各个小脸煞白。这些无法无天的皇孙公子,是生平第一次被一个教书师傅身上的威严气息彻底震慑到了。
第五十六章
自二月初六韩嘉彦第一天上课已过去两日,她逐渐过上了稳定规律的生活。
每日从长公主寝室晨起,悄声洗漱避免打扰还在熟睡之中的赵樱泓。
简单用完朝食,便至资善堂报道,或上课、或当值,至午间用午膳,偶能与官家一道用。
午后官家必定会来,于她在公房偏厅内饮茶闲聊,约莫两刻钟后,官家便会起身往讲筵所听讲,韩嘉彦则会将未做完的事务处理完毕,接着离宫归家。
官家大约是最早听闻韩嘉彦初上任就发威之事的人,因着他初六那日中午到学堂时,就亲眼目睹了一众抄书抄得手酸无比的小崽子们,叫苦连天,没有饭吃。彼时韩嘉彦正负手捏着断了半截的尺子,立在学堂门口,另一手举着一卷书在静读。
官家当日无比的高兴,连连抚掌大笑,夸赞韩嘉彦“干得好!干得妙!”,甚至兴致来了,还冲进学堂去,穿行于座位间,嘲讽那帮抄书到欲哭无泪的王孙公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们这群顽童,今日终于遇上阎王克星了。定要牢记教训,知道好歹!”
这相当于是用他的帝王权威直接给韩嘉彦做了背书,王孙公子们只能认栽。
此外,桃滢那日对她姐夫升起了无限的崇拜之情,此后闹着一定要上姐夫的课,故而现在桃滢每日在学堂之中的时间也增加了,韩嘉彦每日会专门匀出一些时间来关注她的功课。这孩子没有系统地学过史论、杂学和时策,只是幼时被长姊带在身边读书,故而耳濡目染记住了一些内容。韩嘉彦需要给她单独补习缺下的功课。
韩嘉彦每天基本都是在晚膳时分前回到公主府,与长公主一起用晚膳,顺便汇报一下这一天在资善堂之中的经历。说是汇报,也不过简单说两句,除了桃滢的功课,长公主一般也不会细细追问,晚间二人再分别洗漱入睡。
韩嘉彦这几日逐渐习惯了在长公主寝室内入睡,警惕心不再提得那么高,晚间睡得时间还是比较长的,加上她白日在资善堂,午后若是无事还能在躺椅之上补眠,故而缺觉的情况总算缓解了。
赵樱泓似是也习惯了与韩嘉彦同寝在一个屋檐之下。二人每晚都没有任何交流,只是单纯的各自入睡,赵樱泓基本已经看出来,韩嘉彦是个非常老实的人,至少在对待她这个方面,驸马是小心翼翼,毕恭毕敬。
不过她也知道了韩嘉彦并非是个毫无脾气的温吞先生,初六那日在资善堂内以雷霆手段制服那帮小兔崽子的事迹,这几日已经在宫内宫外、王公贵族之间广为流传。
如今,在资善堂读书上课的王公子弟暗中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做“半尺先生”。足见那日韩嘉彦发威,给这帮小崽子造成怎样的冲击与震撼。
这消息也传入了赵樱泓耳中,赵樱泓感到有些好笑,初六那日韩嘉彦归来,自己问他上任第一日感受如何,他的回答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尚可。”
原来这就是“尚可”吗?他还真是甚么都不愿对自己说呢。想到此处,赵樱泓不禁感到一种被疏离的不适。这感受让她很不习惯,于是又逆反地不愿多理会韩嘉彦了。
既然他甚么都不愿意对自己说,自己又何必多问,自讨没趣。
正如韩嘉彦自己所说,她不惧任何家长找她算账,而果真就没有家长去找她,反倒有不少公卿给他写信,表示歉意和谢意,感谢他能治服这帮小崽子,并希望她接下来不吝手段,多加训诫。
今日是初八,适逢春社之日,资善堂罢课一日。这一日,官家要带领群臣至社稷坛祭社,赐予大臣食物,如羊酒、脯腊、海味、油面、粳米等。
而民间百姓,也要办祭社,观社火,欣赏鱼龙百戏,欢聚畅饮。汴京城其实早几日就在为今日的社火做准备了,清晨已有相当多的摊头在各大街道之上支起来,可以预想到今夜的社火欢腾。
民间习俗,出嫁妇女要在这一日回娘家,不过赵樱泓毕竟是皇室公主,皇室这一日祭社,宫中无人,她也没有回门的必要,故而便留在公主府之中。
她近日有些惫懒,总不愿早起。晨间有听闻韩嘉彦早起离开,不多时她起身询问媛兮,才知道韩嘉彦今日访友去了。据说那位友人在汴京城外的乡间隐居,不喜见外人,故而他一个仆从都未带,且今夜都不会归来。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因着昨夜赵樱泓就与他打过招呼,说过今夜不同房。
没想到他竟然这样一走了之了,仿佛被囚在牢笼之中的雀儿一夕放飞,这让赵樱泓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长公主,今夜汴京城州桥附近有社火,您可愿意去走一走?”为赵樱泓梳发时,媛兮笑呵呵地提议道。
赵樱泓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总觉得似是比去岁要憔悴了一些。
她本以为出宫就得了自由,实际不然,不过是从一个大笼子换入了另一个小笼子,她要出一趟府可不容易,公主府内知陈安要事先禀明宫中,备好车驾,做好繁琐的准备,才能出行。此间不能随性而至,否则公主府的侍从们定要提心吊胆,往往是无法游得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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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赵樱泓入住公主府这些日子,只有初五那日白天,去城南繁台走了走,便再未出去过。
“罢了,那般热闹的去处,陈安怎能同意去?我若强硬要去,他定要哀求,还要惊动宫中了。”赵樱泓道,随即内心补充了一句:何况今夜她早就有约在先,要与燕六娘见面,针灸诊疗。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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