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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嘉彦蹙眉,疑惑道:“可文彦博为什么要请楚秀馆修复岚蝶儿的容貌?还要一直布施元达和尚?”
“蹊跷就蹊跷在这里,接下来太难查了,要么就找文彦博问清楚,要么就往开封府架阁库看卷宗,搞清楚岚蝶儿在嫁给商人之前,到底接触到了甚么人甚么事,为何会引来杀身之祸。
“这些内容,当年开封府应当是查过的,十五年过去了,我们现在恐怕很难再查清楚了。总之就这两条路。楚秀馆或许知道什么,但这条路别想了,就凭我们的力量对付不了楚秀馆。”
“怎么能找文彦博问清楚,这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做。还是先夜探开封府罢。”韩嘉彦沉吟道。
找文彦博问清楚,就要确保他会开口,而且说得是实话。
如果以黑衣蒙面人的身份去夜探文彦博,逼问当年的事情,哪怕是性命相要挟,也不能保证他说实话。文彦博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多年,常青不倒,心机城府可不是一般的深,即便是韩嘉彦也很难从他口里套出甚么话来。且他知道韩嘉彦是要从他这里得到某些消息,在此之前不会伤他性命,他就更是有恃无恐,不会说。
而严刑拷打,以皮肉苦痛逼迫文彦博开口,且不论此举绝非韩嘉彦的行事风格,首先就行不通,文彦博已然如此年迈,拷打他若是失了分寸,恐怕他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若想让他开口,就必须要亮明身份,说明原委,才有可能使他开口相告。但这样一来,身为驸马的韩嘉彦一直在调查当年生母溺亡之案的事,就瞒不住了,必然会招致许多不必要的非议。而且,韩嘉彦很可能还会被文彦博拿住这个把柄,受他驱使。这是韩嘉彦绝不想要的。
浮云子道:“所以,到底甚么时候夜探开封府?我可是一直在等你定时间啊。”
“最近不行,最近七天我得为长公主针灸,夜里不得空。此事就定在……十五日那一夜罢。”
“好,一言为定,我这就去做准备了。”浮云子点头道,随即他又笑道,“你好像和长公主处得不错嘛,前夜还一起与看社火。”
韩嘉彦苦笑了一下,道:“甚么处得不错,我这个驸马到现在和公主都没见几面呢。燕六戴着面具,更是一面都没见着。长公主不过是好奇心强,等新鲜劲儿过去了,也就厌烦了。到时候我差不多也能把她医好了,燕六就能功成身退了。”
“功成身退……嘿,那你加把劲儿。”浮云子意味深长地一笑。
韩嘉彦瞪他:“你啥意思?”
“没啥意思,嘿嘿,就是你得加把劲儿,不然没法功成身退。”
韩嘉彦真是一头雾水,怎么自己每次和他提起公主,他就总是这样言辞古怪,似讥讽又似藏了什么话不说清楚一般。
但韩嘉彦今日没空和他辨析清楚,她匆匆收拾碗筷,随后准备沐浴更衣。因为知晓要上长公主的床榻针灸,她害怕自己的夜行服弄脏了被褥,因而还专门清洗了衣服,换上了一套备用的干净夜行服。
“你怎么这么爱干净?这夜行服你就穿两次就洗了?出汗了?”待她沐浴更衣完毕,刚准备提着剑出门,就听坐在廊下嗑瓜子儿的浮云子笑问。
韩嘉彦:“……”她有些来火,反问道:“我以前不爱干净吗?”
“那倒不是,就是没这么爱干净。而且沐浴也太频繁了,大冬天的一天一次,多浪费柴火和水啊。光是我带过来的澡豆都被你用了一大半了,还得再添置。”浮云子又道。
“不用你添置了,我自己下次带来就是。”韩嘉彦气鼓鼓道。
“哎?怎么说着说着还气上了?”
“师兄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心里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总是这样刺挠我。”韩嘉彦忍无可忍,总算把话挑明了。
“我没刺挠你啊?”浮云子一脸无辜。
“你!”韩嘉彦欲言又止,最后不理他,扭头离开。
“哎!你不骑马去吗?”
“不要你管!”韩嘉彦远远地丢下这句话,就听一阵衣袂迎风之声,迅速离去。
“哼,还能看出来我在刺挠你,还算有救。”浮云子嗤笑一声,又往嘴里丢了颗瓜子。
……
赵樱泓魂不守舍地在府中一整日,食不下咽、睡不安寝,书看不进去,练字下笔亦难静心,脑海中满是燕六的身影。
她仿佛就在自己眼前,温柔细语,小心翼翼,她温暖的手臂有力地承托、拥抱自己,修长带茧的手心包裹着她的手,也裹住了她的心。
她晚食后就进了寝室,一直伏在窗台边观望外头的天色。约莫一更天,媛兮进来为她准备就寝,就见她这般模样。
“你少加些碳火,我嫌热。”赵樱泓吩咐道。
“怎会热呢?您会冷的。”媛兮担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让你少加些,你听话便是。”
媛兮实在忍不住问道:
“长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可是生病了?”
“没有生病,我身子比以前都好。”赵樱泓回道。
“那您怎么今日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驸马还没回来?”她岔开话题问道。
媛兮愣住,没想到长公主会突然提起驸马,顿时心下恍然,原来长公主这是思念驸马了。她忙道:
“尚未回来,但想必明日会归。”
“准备好了就出去吧,我要早点歇息,夜里不要有人扰我。”她点了点头,吩咐道。
“喏。”
待媛兮出去,她自窗口望向外面的月色,一时恍惚。我这是……怎么了?我对燕六娘,莫非是动心了?她自问。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她是女子,更是个不明身份的女子,我怎能对她动心?
也许是她太过孤寂了,太久未曾与人亲近,所以产生了一些错觉。兴许并不是动心了,只是因着燕六娘象征着自己与外界的那一丝微弱的联系,她才会对她如此牵挂。
莫要胡思乱想,待她为自己针灸结束,一切也就结束了,她自没有道理再夜入公主府。到时候,她们之间的缘分也就尽了。莫忘了她去年是怎样离去的,她是那样一个水中月、镜中花般的虚幻人物,或许某一日,她就消失不见了。
尽管只是在说服自己,想到此处,赵樱泓却也伤心起来。心口的酸楚无法遮掩,是真实存在的,她明白自己内心深处是渴望燕六能一直留在她身边的。
“唉……”她轻叹,坐在床榻边,暗自神伤。
“三娘何故叹息?莫要如此神思深重,对身体不好。”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熟悉的黑影从夜色中走至眼前。燕六在她面前蹲下身,熟悉的傩面下,一双漆黑的眼正温柔地看着她。
赵樱泓愣神片刻,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半晌才意识到这是真实。
她来了,悄无声息地就进来了,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她眼前。
她禁不住探出手来,向那张傩面伸手,希望触碰那面具下的真实面孔。但尚未触及,却被燕六抬手捉住,握在掌心之中。还是那温暖的感触,掌心中的茧有些粗糙刮人,却莫名让她感到安心。
“抱歉。”燕六道歉。
“没事……但我真的很想看看你的面容。”赵樱泓诚恳道。
“有朝一日,时机成熟,你会看到的。”燕六轻声道。
有那一天吗?韩嘉彦不禁自问道。如果有那一天,那一定就是她的末日。
“三娘,我们开始罢。”
“嗯。”
一回生,二回熟,此番针灸赵樱泓虽然仍很羞涩,但好歹没有第一回 那么窘迫。燕六则更为轻车熟路,也更专心了。只是二人很沉默,除了问答下针的感受,几乎一句话不说。
待到针灸完毕,燕六照例为赵樱泓号脉,并问诊:
“三娘昨夜睡得可好?”
“好,很沉。”赵樱泓撒谎了,实际上昨夜她太过兴奋,且一夜都在想燕六,压根就没怎么睡,还是白日补的眠。白日里那场梦,也全都是燕六的影子。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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