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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是气急,怎会有女子如她这般对感情迟钝至极,她怕不是故意气自己的,再不然,就是也故意在疏离自己。
她果然是不愿守在自己身旁的。这么一想,不由得鼻尖一酸,泪意上涌。她侧身过去,一口吹灭了床榻内灯台中的烛火,以被蒙头,赌气道:
“你走罢!莫要再来了。”
黑暗霎时笼罩过来,燕六默然在榻边站了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她不是愚木,只是当她身为燕六时,已然不知该如何回应赵樱泓才好了。只能装傻充愣,来回避她的亲昵。
但她根本见不得赵樱泓落泪哭泣,都是自己不好,怎惹得她伤心难过起来。
成婚后,她扮做燕六接近赵樱泓,本意是想为她医病,因为这件事韩嘉彦不方便来做。其次,也是想逗她开心,毕竟此前燕六几次出现,赵樱泓都表现得十分兴奋快乐,在她的眼中,燕六象征着自由。
可如今似乎一切都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她无法预料到赵樱泓竟会对她升起情爱之心。谁又能想到赵樱泓会对一个陌生神秘的女子起了感情呢?以至于她甚至怀疑赵樱泓的感情是否真的是情爱之思。
踌躇了片刻,燕六坐在了赵樱泓床榻边,试着将她蒙在头上的被子扯下来,道:
“莫要这般蒙头,呼吸不畅,对身子不好。”
“怎的?你将我当孩子来哄吗?”赵樱泓更气了。
“你小我八岁,确实还很年轻。”
“那又如何?”
“三娘,你可真的对我起了情爱?亦或是,混淆了某些感情。”燕六已经强行扯下了她蒙在头上的被子,以温暖的手掌附在她的侧颊,询问道。
赵樱泓沉默了许久不曾回答,燕六能感受到她的身躯随着略显急促的呼吸起伏着,她在委屈伤心,但不回答,也确实是因为她并不能给出完全确定的答案。她被问住了,也开始仔细思索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
“三娘,我平生不曾经历过感情,也确实愚笨。我尚且不曾体味过男女之情,就更难理解女子与女子之间的感情了。我需要一些时间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我想,你也一样需要才是。”她发自肺腑地说道。
“我只知道,我不想你消失。”赵樱泓轻声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知道,我知道的。”黑暗中,燕六以指腹缓缓抚过她的面颊,拭去她的眼泪,“莫伤心,伤心更伤身,你若又病倒了,我可真是太罪过了。我说过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出现,燕六决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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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白日还是黑夜?你时时刻刻都能陪着我吗?”赵樱泓得寸进尺地索求道。
“不论白日还是黑夜,我一直都在。也许你看不见我,但我一直都在。”燕六轻声回道,她不曾撒谎,这是十足的真心话,不论白日还是黑夜,不论是韩六还是燕六,她真的一直都陪着她。
此时此刻的赵樱泓无法理解她这话中的深意,她以为这是燕六在说些好听的话哄她开心。但不得不承认,她很受用,心中不禁舒服多了。
“你……你陪我一会儿……”赵樱泓极少在人前落泪,今夜却在燕六面前哭泣,像个孩子似的撒娇耍赖。这会儿冷静下来后,她赧然不已,感觉自己都不像是自己了。
幸而她吹灭了烛火,有深浓的夜色做她的伪装,她兴许还可以再肆无忌惮一点点。
燕六坐在榻边,赵樱泓静静侧躺。好一会儿,尽管神思疲倦,赵樱泓却全无睡意。她辗转反侧,又怕留燕六太久,劳她苦熬深夜,也很伤身。
正没主意间,察觉到她失眠的燕六悠然道:“我给你哼一段小曲,儿时我娘亲总会用埙吹这曲调催我入眠,很是管用。”
“你会吹埙吗?”赵樱泓倦声慵懒地问。
“我懂些乐理,会吹笛箫,只是这府内不大方便吹奏。”
“那明夜咱们出去,寻个无人的去处,你吹给我听可好?”赵樱泓顿时来劲了,她亦懂乐理,会抚琴,只是不论在宫中还是出阁后,都不曾遇上知音,也就懒动琴弦了。
“戴着面具,不大方便。”燕六道。
“可我想听。”她又无意间撒娇,声线仿佛裹了蜜糖,丝丝缠绕住燕六的心。
“好罢,我想想办法。”燕六又一次很不争气地答应了。
赵樱泓就知道她会答应,心口一甜,手伸出被子,摸索着抓住她的手,闭上了眼:
“你快哼,我听着呢。”
燕六清了清嗓子,渐渐哼起了一曲小调。她声线本就清寒,略显低沉,往日里说话少,每逢开口都觉孤高疏冷。不曾想哼起曲调,却显出隽永婉转的意蕴来。这曲调十分旷远,似是大漠之上的长调,在她的嗓音演绎中,曲调仿佛一阵悠长的风,带着赵樱泓的心远远高飞,脑海中纷繁复杂的思绪也渐渐淡薄而去。
终于,在昏昏沉沉之中,她失去了意识,渐入梦乡。
燕六小心挣开她的手,为她掖好被角,转身拉好床帐,她取下了面具,默默拭去了面上的泪水。
第六十九章
孙绍东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口,唉声叹气地换下了官袍,准备下值。作为开封府右军巡检,他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时常呼朋引伴,出入秦楼楚馆,与各路豪杰谈笑风生。虽说官做得不大,但权力可不小,一整个开封府的刑狱官司,有三成都在他手里管着。
但就是这样一个在开封府可以横着走的人,前段时日却丢了极大的颜面,以至于这两日一直被人嘲笑讥讽。
社火那日,他和朋友开宴痛饮,打算通宵达旦地欢乐。不曾想刚喝完第一场,准备转去州桥附近相熟的青楼继续玩乐时,在门口撞见一金一银两个戴面具的女子。其中戴金面的女子被风沙迷了眼,摘下面具揉眼睛,露出了绝美的相貌。
当时他就无比惊艳,一时色心大起,想一如往常上前调笑一番。却不曾想惹怒了女子身旁那个黑衣高挑戴银面的女子,这女子身手不凡,差点没把他胳膊拧断了,又当胸踹了他一脚,当时就将他踢晕过去。
若不是他能屈能伸,恐怕还要吃更大的亏。饶是如此,也在床上躺了好几日,胸口青肿一大片,连呼吸都疼,手臂也好几天使不上劲。养伤数日,才下得榻来,今日恢复当值。
其实他还没好全,若不是好面子,他真想再多躺几日。
这么多天过去,他胸中的气闷都还没过去。想他孙绍东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一个女子打成这样,关键还不知道打他的是谁,压根无处找回场子,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在开封府混?真叫他胸中积郁难平。
今日当值,更是灰头土脸了一整天,同僚一个个见他都憋着笑,还有与他不对付的个别人,更是奚落他阴沟里翻船,惹得他又气又耻,还无处发泄。
满心郁闷的他,下值后去了新城城西,打算寻他的老友蔡香亭一叙。去岁蔡香亭也遭了一次无妄之灾,被坊间传为“侠女燕六娘”的面具女人搅得丢了官,还被燕六娘当街暴打,比他还要狼狈许多,最终被其父遣去了外地避风头。
他是上月末回来的,暂居于新城城西的蔡家宅第,每日在家喝闷酒,还无多少人知晓他回京之事。其伯与其父已然施展触角,走动勾连了几个京官,打算为蔡香亭再谋一份差使,东山再起。
作为蔡香亭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孙绍东是为数不多知道他近况的人。
他们俩可谓是同病相怜,如今自己也被一个戴面具的女人打了一顿,整得下不来台。他都怀疑是不是打他的那个蒙面女人,就是打蔡香亭的燕六娘?否则汴京城哪来那么多能打又戴面具的女人?
难道是消失了一整年的燕六娘又回来了?作为掌管刑狱缉捕的军巡,他在这方面有着旁人没有的敏感度。否则这份差使,他也干不长。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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