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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安带着随行手下人上前,与前方一片狼藉中“手足无措”的浮云子、翟丹照面:
“怎么回事?”他询问道。
“这位官人,小人不慎惊了马,弄得满地狼藉,实在不好意思。”浮云子陪笑道。
“赶紧收拾出一条道路来,你把这路口堵死了,后面的车马人流都过不去了。”说话间,后方确然已经是水泄不通,不断有人在叫骂、发牢骚。
“是是是,这就收拾……”浮云子嘴上答应着,手上动作却异常缓慢。
陈安看了一眼后方随护在公主马车旁的马军朱都头,喊道:“朱都头要不请兄弟们帮帮忙?”
朱都头想讨好长公主,自不会拒绝陈安,故而点了几个随侍的骑兵下马,去帮助清理路面。
陈安并未与浮云子见过面,上回浮云子进入公主府时,真正近距离接触到他的人也就是公主府门阍、魏小武两人,个别侍卫也只有短暂的照面,大多数并不能记住他。陈安是后来得到汇报,才知道有一名万掌柜来见过驸马。
恰好公主车马队伍之中,唯二认识浮云子的魏小武和岳克胡都在。魏小武一眼认出了浮云子,登时觉得莫名异常,书画铺的万掌柜甚么时候做起米粮生意了?但转瞬间他忽而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劲,有了一些猜测。
是不是驸马正瞒着公主甚么事,才会拜托万掌柜在此拦路?这种时候当下人的只有装聋作哑才能明哲保身。于是魏小武非常机灵地选择对浮云子视而不见。
但身旁有人没有他脑袋瓜灵光,岳克胡曾随韩嘉彦去过万氏书画铺子,故而他是认识浮云子的。这会儿突然认出他来,一时懵怔道:
“万……”
话还没说出口,忽而魏小武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狠狠掐住。岳克胡惊愕地望向魏小武,就看到魏小武死死瞪着他。
岳克胡顿时回过味来,一时越发愕然,而他方才那一嗓子吸引了前方陈安和朱都头的注意力,纷纷看向他,他只能灵机一动接道:
“万……万幸没伤到人啊,啊哈哈哈……”他干笑着挠头。
结果换来了陈安和朱都头的白眼。
“恁得回事?”岳克胡掩饰般下手收拾路面上的杂物,随即对身旁的魏小武小声问道。
“现在装聋作哑就对了,别跟我说话。”魏小武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耿直的岳克胡只得闭嘴。但他还是会不自觉地去瞄浮云子和翟丹,浮云子和翟丹也注意到他了,但二人始终装作不认识他。
后方马车中,赵樱泓一直掀开车帘去观察前方的情况,一切皆入她眼中。她眉头紧蹙,焦虑地等待着,但眸光中亦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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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有疑虑,因着报信僮官的支支吾吾、突然消失的同伴和毛驴都带给她异样感,她很敏感地觉得韩嘉彦似是在瞒着她甚么,但又说不清这种感受的来源。
她又有些担心韩嘉彦,他毕竟是她的丈夫,虽说暂时还没建立起甚么感情,但到底是荣辱命运与共,他有什么事,自己也不会好受。
等了好一会儿,前方路口好不容易清理得差不多了,那两名货郎中的其中一人,突然又与旁边那个鱼贩子吵了起来,二人很快纠缠绞打作一团,谁也不肯让谁。眼看着再搬开几袋米路就通了,结果旁边的人又停下手来劝架。
赵樱泓的耐心即将耗尽,她打算下车,徒步走过去。就这么几步路,她却一直堵在这里,简直是犯蠢。
于是她出声对陪侍在身旁的媛兮道:
“我不愿再等了,这就下车走过去。”
“长公主……这前面路上全是烂泥,还有醋水在地上,脏了您的鞋袜衣裙可就不好了。”媛兮连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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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长公主,您身子金贵,可不能让那些粗人冲撞了您。还是等等吧,一会路通了,让车子送您过去。”护在马车外的朱都头听到了赵樱泓的声音,也跟着劝说。
而那一直躲在旁边的僮官,此时正在寻机溜走,奈何骑马带他的侍卫一直盯着他,他始终走不了,急得直冒汗。
赵樱泓被劝住,幽幽叹了口气,打算再候一会儿。若路再不通,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又等了片刻,马行街上突然跑来了另一位男子,怒气冲冲地隔开了那货郎与鱼贩子。看起来,他似乎是那货郎的兄弟,帮着货郎一起对付鱼贩。鱼贩不敌,只得自认吃亏。
接着最后几袋横在路上的米袋被搬开,路终于通了。公主车马队伍重新整队,拐入了马行街,很快停在了秦氏医馆门口。
长公主在陈安和媛兮的搀扶下下车,步入了秦氏医馆。说明来由,不多时便有秦氏医馆的秦二掌柜毕恭毕敬将她引入内室,来到了韩嘉彦的病房前。
“还请长公主单独入内,驸马风寒较重,不能见风。人多了,会加重他的病情。”
赵樱泓随即单独入内,一进门便有一股浓郁的草药苦涩味扑鼻而来,随即她见到了床榻上的韩嘉彦,以及守在韩嘉彦床榻旁鹤发童颜的秦缪。
秦缪起身向她揖手施礼,赵樱泓还礼,接着将目光投向床榻上的韩嘉彦,就见他全身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只露出脸来。面上倏无血色,一脸病容,显得十分虚弱。
“在下……病得下不来榻,劳长公主忧心来看我…是我的不是…咳咳咳……”韩嘉彦沙哑着嗓音努力说道。
赵樱泓十分吃惊,好端端的一个人,健健康康出门去,怎的转眼间就病成了这样?
“嘉郎何以病重至此?”她不禁问。
“在下…也不知,似是衣服穿少了,也可能是前些日练箭…出了汗…受风寒了,咳咳咳……”韩嘉彦痛苦地咳嗽着。
“好了好了,你别说话了。”赵樱泓连忙阻止她,随即转向秦缪道,“多谢秦老大夫救治,实在给您添麻烦了。我家官人也不好一直在您这里叨扰,不知他眼下身体究竟如何,能否下榻,随我回府?”
一声“我家官人”听得韩嘉彦一阵恍惚,猛然间想起自己的身份——曹国长公主驸马。她这两日扮燕六太投入,都快忘了自己的驸马身份了。
“回长公主,驸马眼下最好是在老朽这里静养,不要随意移动才是。”秦缪道。
赵樱泓到底心善,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听取了秦缪的建议。
“即如此,实在麻烦秦老大夫了,我留两个随扈服侍照看驸马,有甚么事您就吩咐他们去做,不好劳您费心。”
秦缪揖手拜道:“长公主实在太客气了,照看驸马是应有之义,驸马在老朽这里饮酒病倒,老朽也有责任。”
……
二人互相推辞拉扯一番,最终赵樱泓还是点了魏小武和另外一名内侍留下照看韩嘉彦。她弯腰伏低身子,靠近榻边,叮嘱韩嘉彦道:
“你好生养病,我每日都会来看你。”
“如何能劳你如此往返波折,还是不……”
韩嘉彦当即要拒绝,却被赵樱泓立刻打断,不由分说道:
“你是我夫君,你现在病成这样,我也无法在公主府里如无事人般不关心,我很担心你!”
韩嘉彦怔忪地望着她,一时间哑口无言。赵樱泓坚定的话语、凝结的眉宇,神态如此自然真诚,全然不似作假演戏,她是发自内心地在担心韩嘉彦。
什么时候起,长公主竟然对驸马韩嘉彦起了挂念之心?韩嘉彦感到出乎意料,难以想象。
“我这就走了,不扰你休息,明日我会再来。”她起身,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韩嘉彦,终于转身离去。
韩嘉彦呆滞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她留下的暗香仿佛凌寒大雪中的梅香,穿透满屋药味萦绕在鼻尖,浸透心扉。
韩嘉彦忽而感到无比的疲惫与难过,到底这场欺骗要持续到甚么时候为止,她不想再骗下去了,为了维持一个最初的谎言,她滚雪球一般编织出了一张越来越大的谎言大网,牵扯进越来越多的人,她预感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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