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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郎,你莫再吃酒了,病刚好,身子还虚。”赵樱泓见他一杯接着一杯,瞧着都觉得吓人,连忙出声制止道。
“好,我不吃了。”韩嘉彦当即从善如流。
她出了好多汗,压根遮掩不住,媛兮都看出来了,特意去拧了帕子递给她擦汗。
“我这人一吃酒就出汗,让长公主见笑了。”她掩饰道。
赵樱泓并未接茬,只是弯起唇角,道了句:“我还未谢嘉郎方才救我。”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
举手之劳……赵樱泓又不自觉地望向那左臂,韩嘉彦知道她已然心中生疑,道了句:
“我方才摸了摸客房的床,似是有些太硬了。我昨夜睡觉时姿势不大对,压着了左臂,今日始终不得劲,不知今夜睡时可有妨碍。”
话一出口,她忽而又有些后悔,因为那客房之中只有一张大床,除此之外只有一张软榻。她们今夜因着要被迫同房,大床自然是要让给赵樱泓睡的,自己就要去睡那张软榻。
眼下自己忽而又说起大床的不是,虽然能理解是因为在外当着陌生人的面,不能让人知晓她们分床睡,但也显得有些刻意了。赵樱泓会怎么想?许是会觉得她对于睡软榻不满罢。
赵樱泓果有些犹疑,顿了顿,才道:
“等回去后,让婢女们多垫些软的,兴许会舒服许多。”
韩嘉彦清了清嗓子,决定之后不再轻易开口。眼下醉意已然冒了上来,她害怕自己言多必失。于是只是暗中调息,压制住醉意,逼出体内酒气。同时调整好姿态,让方才遭到拉扯的左臂缓一缓。
午食的杯盘撤去,二人清口后,媛兮为她们沏茶小憩。泛舟湖上,饮茶赏景,惬意安静了片刻。晨间一直持续着的绵密细雨,这会儿又下大了,噼里啪啦地敲击着画舫的船篷。
金池听雨,汴京八景之一。雨声仿佛能安定人心,韩嘉彦的焦虑难安舒缓了下来,身上也不再出汗了。赵樱泓的疑心虽未完全放下,但也不再完全占据脑海。
也不知过了多久,服侍在旁的媛兮都有些泛起困意。赵樱泓终于开口,迟疑询问道:“嘉郎,你眼下可好,能否手谈一局?”
“我很好,长公主莫忧心。媛兮,摆棋盘罢。”韩嘉彦回道。
于是棋盘展开,黑白子缓缓落下。赵樱泓偷觑对面的韩嘉彦,见他面上一抹醉红,带着醉意与自己下棋,棋路却安静舒朗,步步沉稳。看着看着,就莫名心跳加速,觉得他真是个漂亮又完满的人。
也许……女子会喜欢上他不是一件该令人苦恼的事,而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何况他本就是自己的丈夫。
但很快她就没有心思再冒出这些念头了,不知怎的她忽然发现自己落进了韩嘉彦给她设的陷阱里,她分明甚么端倪也没看出来,仿佛韩嘉彦比她多想了十多步,早早就等在了那处。
她开始苦思冥想破局之法,秀眉紧锁。韩嘉彦却带着笑意端起茶盏,静心品茶听雨,欣赏对面的苦思模样。
“啊……我认输。”赵樱泓将两颗棋子放在棋盘右下角,不甘心地道。
“这就投子了?再想想呀。”韩嘉彦笑着鼓励道。
赵樱泓抿唇,她觉得眼前这人面上的笑容有点可恶,他好像在嘲笑自己。
“再来一盘!”她赌气道。
这回是自己大意了,下一盘她一定小心,她暗暗道。
奈何事与愿违,这回她真的非常小心,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并且努力去想得更远。但她却因此犯了另外一个错误——举棋不定,这回她输得更快,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就被韩嘉彦所执黑子逼死在了角落里。
“再来一盘!”
她就不信了,她在宫中和许多人下过棋,包括曾教导过官家的老师大儒刘挚。
刘挚说她棋力不弱,加以练习,必能更为精进。而赵樱泓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有意地锻炼棋力,不曾懈怠过。而她经常对弈的人便是官家,她与官家棋力基本相当,但她还是略胜一筹,她以为自己是很擅长此道的。
难道刘挚是在恭维自己?还是说……官家其实是个臭棋篓子?她开始怀疑自己。
不行,这回不能再犯错了,要更敏锐些,早些察觉动向。要更果决地下判断,不能游移不定。她总结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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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她确实鏖战了更长的时间,每一步的考虑时间更长,要做的综合判断更多。然而眼前的人,却一直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带着一丝微醺的醉意,饮茶、听雨、下棋,闲适而享受。
赵樱泓开始生闷气,因为这一盘她还是落了下风,她必须得承认自己与韩嘉彦的棋力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但这也没办法,她到底与韩嘉彦差了八岁,年龄和阅历必然带来见识的差距,自然而然也会影响到棋力。
这人……脑袋瓜可真灵光,怪不得能写出那样的文章,他其实是才是官家和赵樱泓心目中的新科状元。
“我不下了……”她气不顺,投子认输后,端起手边茶盏,一口气灌了大半盏茶下去。
“长公主棋力其实不差,只需再打开些思路,不用这么拘泥于棋谱,棋力必然更上一层楼。”韩嘉彦笑着收拾棋子道。
她说这话不只是在说下棋,话里还有一层说的是揭秘自己身份的事。她希望赵樱泓能多想想,但又不希望她太快想明白,内心万分纠结。
赵樱泓未接话,画舫船舱之中安静了下来。赵樱泓望向舷窗外,不知何时天已彻底黑了,夜幕降临,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雨点打在画舫船篷之上,发出砰砰的声响,静谧悠然。
湖面黑暗,但可见远处另外一艘更大的画舫正在缓慢向他们的方向靠近,船上灯火通明,船身奢华无比,那应当是向太后等人所乘坐的船。
不知不觉已到了晚食时分,向太后邀请小画舫之上的赵樱泓与韩嘉彦赴晚宴。于是大画舫与小画舫之间搭起宽阔的扣板,仆从们打着伞,小心搀扶着主人走上扣板,来到了大画舫之上。
赵樱泓与韩嘉彦进入大画舫的船舱,与船舱中的人见礼。这里俨然一幅宴厅模样,向太后还带了宫中的一小队乐班来弹唱助兴。
宴厅中,向太后端坐主座,十一皇子赵佶与未来皇后孟攸棠陪坐下首。赵佶一眼看到韩嘉彦走进来,登时浑身一颤,本来欢笑着的面庞绷紧,笑容消失。
天知道他这些日子在资善堂被韩嘉彦折磨成了甚么样,这人真是个魔鬼先生。偏生的还总是和和气气的模样,自己挑不出他半点错处,真是有苦无处诉。
这最近几日他请了病假,自己好不容易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哪成想来金明池踏青又遇上了他。
孽缘!
这不,这会儿韩嘉彦又冲他笑眯眯起来,赵佶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心想这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要离这满腹黑肠的人远点,一会儿不论他说甚么,不接茬就对了。
不过画舫之中还有一位老者,看着面生,韩嘉彦是不识得的。但赵樱泓见到他,顿时面庞就拉了下来,实在连礼节性的笑容都欠奉。
“见过王都尉。”她冷冷道。
“曹国长公主有礼。”这老者须发花白,但面庞仍残留着年轻时的俊逸风流,一身华贵的绫罗绸缎,起身揖手行礼。
韩嘉彦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王诜王晋卿。“都尉”指的是驸马都尉,此人和自己一样也是驸马。而他的妻子则是英宗的公主、神宗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蜀国长公主。不过公主在三十岁时就已然仙逝,可以说是被这个王诜给活活气死的。
赵家的儿女都不长寿,蜀国长公主性不好妒,但身子也不好。这王诜生性风流,就像拿住了蜀国长公主的软处一般,一个妾接着一个妾地纳进门来,足足纳了八个妾。这些妾室时常欺压到蜀国长公主头上,公主却始终隐瞒不外露。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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