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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樱泓起初有些迷茫,因为她没有韩嘉彦如此熟悉过去官场上的情况。但在韩嘉彦的一番解释之后,她也意识到了此事牵扯到了先帝,先帝是她的父亲,她顿觉此事与自身关系又进了一步。
“当时蔡确凭借此事攀咬许多朝廷旧党官员,也许先帝是为了保护长兄,才会如此行事。他是当时的知州,对此案也负有最直接的责任,先帝若不保他,那么他首当其冲,韩氏也会遭到牵扯。”赵樱泓思索道。
“可为何先帝保了韩师朴,却并未保陈安民,使得蔡确凭借此事攀咬到了文相公?”龚守学觉得不解。
“程度不同。陈安民与文相公的关系没有那么直接,文相公三朝老臣,也不是区区一个陈安民就能拉下水的。但彼时家父已故,家兄在朝中立足未稳,先帝应当是有权衡在其中。而且陈安民是此案的直接判官,文书上都有他的签章,实在是逃不了。”韩嘉彦分析道。
浮云子此时打断了他们的分析,道:
“当年的事从韩家发起,还得从韩家开始查。我与况知假扮大理寺吏员,身份摆在这里,不好明着来查韩氏,是没办法继续帮你们了,此事就交给师茂和长公主了。当年被害的老妪是谁,你们可以先从此处查起。她既然是带了一幅画出来,是否是与这丛书堂中的藏画相关呢?”
此话言之在理,四人不约而同望向了茶室之外。就在那门外,便是图画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们不便在此多留,免得招人蜚语。这就先退出去了。”在这韩氏祖宅之中,浮云子行事很是谨慎。
四人约好各自继续查找线索,便就此分开。浮云子与龚守学出了丛书堂,打算往附近的安丰村打探消息。
韩嘉彦与赵樱泓则出了茶室,往图画阁内仔细查看。
只是没了人引导介绍,二人面对海量的卷轴,也不知该从何查起。她们便有些漫无目的地先游览起悬挂在图画阁墙面之上的画作。这些画作,大多是主人家非常喜爱的画作,挂出来便于欣赏。
韩琦似是偏爱山水画,而韩忠彦则更爱人物画,这里的画作自唐以来的居多,本朝名画师的也不少,每一幅都价值连城,随便拿出去一幅,都足以让一个普通人家置地换宅,成为财主。
这图画阁确如画廊一般,二人沉默地赏画前行,沿着之字形的走道向前,不多时,终于走到了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却不曾想尽头处的一间房子里,一名身穿仆从服的老者忽而开门走出,正好与赵樱泓打了个照面。老仆从似是眼睛花了,眯着眼瞧了半晌,也没认出赵樱泓是府中哪位女主人,只是默默然行了一礼,退在一旁。
赵樱泓觉得奇怪,正打量这老仆从之际,她身后韩嘉彦已来到近前,向那老仆从道:
“周四叔,您可还识得我?”
老仆从闻言,张皇地眯眼打量韩嘉彦,双唇翕动,名字似是在嘴边呼之欲出,但就是喊不出来。
“是我啊,小六子。”韩嘉彦提醒道。
“六…六郎!真的是六郎!六郎长这么大了…好好好…”被唤作“周四叔”的老仆从顿时激动起来,握住了韩嘉彦的手腕。
韩嘉彦一时眼眶泛热,再见故人,感怀不已。
若说韩嘉彦在韩氏祖宅有甚么亲近之人,接她来祖宅的老仆是一位,这位周四叔也是一位。除了这二人,便再无其他。
老仆负责照看她的饮食起居,而周四叔一直是万籍堂的书仆,这里的藏书绘画,几乎都是他一人负责整理保养。他还会装裱定册、修补古籍等十分精细的活计,可以说没有他,丛书堂之中的书籍画册,不会是如今这样好的状态。
据她所知,周四叔是童生,读过书,有学识。只是因着家道中落,贫困交加,不得已才靠着关系进入韩家为仆。后被韩琦赏识,让他管理万籍堂,也就是如今的丛书堂。
当年他很喜欢小嘉彦,见小嘉彦总是不开心的模样,于是他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小嘉彦完成功课,给她搜罗新奇好玩的书籍,教她如何赏析诗词,又给她讲历史人物的故事。
可以说,周四叔是韩嘉彦的半个蒙师。
长期的伏案工作,使得他的眼神恶化,模糊不清。他只能看清很近处的事物,已然很难辨别眼前的人物。
不过十多年前韩嘉彦在老宅时,周四叔的眼神还没有这么不好。且周四叔今年应当不过四十多岁,怎么会苍老至此,须发花白,瞧上去有花甲之年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韩嘉彦与周四叔寒暄了好一阵,又将赵樱泓介绍给周四叔相识。周四叔惊觉眼前人便是曹国长公主,慌得连忙要跪地叩拜,但却被赵樱泓扶住了。
“莫要行此大礼,您是嘉郎的长辈,也是我的长辈。”
周四叔心中欢喜,见长公主如此温和可亲,也让他如沐春风。他不禁感叹道:
“时光荏苒,六郎都已然成家了,夫妻和美,令人钦羡。我也老了呀……”
“四叔一切都还好?可成婚了?”韩嘉彦问。
周四顿了顿,神色间哀痛一闪而过,复而笑道:“好,一切都好。这把年纪,怎么能不成婚呢。村头东侧那片地,有三亩是我们的,拙荆与长子在打理。幼子前些年中了秀才,眼下一面准备乡试,一面在学堂教书。”
韩嘉彦犹豫了片刻,想要询问关于元丰四年的案子,但最终也不曾问出口,只指着周四叔方才出来的那间屋子,问道:
“这里面是您的工房?”
“是,小人在里面保养书籍画册。”
“我们可否进去看看?”韩嘉彦问,她师兄浮云子也是做书画生意的,连带着韩嘉彦自己也对这些比较有兴趣。
“长公主、六郎请便。”
于是周四叔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等候,韩嘉彦与赵樱泓进入工房。赵樱泓很快便对这里面存放的各种工具升起了浓厚的兴趣。
韩嘉彦一一给她做介绍:
“这是命纸,画心的托纸。这是一张刚揭下来的魂于,实际就是垫在画心后的命纸,已然与画融为一体了,甚至可以以假乱真。这绫绢是用来做隔水的,上隔水、下隔水,让局多少,取决于绘画本身的布局……装裱不可喧宾夺主,要自然圆融。这木棍是用来做画杆的,还有这些牛角象牙、红木紫檀,这些是用来做轴头的。这些丝绢编出来,或用作绊、或用作扎绳。”
赵樱泓饶有兴致地听着,忽而却见桌面上放着一册有些破败的图册,装订的线都松散开来了,纸边也已翻卷。她好奇,小心翻开,却顿时红了面庞,忙将这图册阖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么了?”韩嘉彦注意到她的举动。
“没事……”赵樱泓神色发窘,虽然极力掩饰,还是被韩嘉彦看出不对。
韩嘉彦敏锐的目光瞥见她正用身子努力挡住那图册,她没有作声,也未再提。笑呵呵继续为赵樱泓介绍这里的工具,故意背过身去,假意不看赵樱泓这里。
赵樱泓此时心思已然不在韩嘉彦口里介绍的内容了,她趁着韩嘉彦背过身去,又去翻开了那画册,仔细看了好几眼,一页一页翻过去,令她脸红心跳,心绪震颤。
这…这春宫图也太大胆了……赵樱泓内心感叹着。不过这都是男女春宫,也未见女子与女子之间的图画,她心中莫名升起一丝遗憾来。
没想到周四叔一把年纪还在看这个……不对,也许是因韩家子弟翻烂了这画册,他才不得不修,赵樱泓想通了其中的缘由。
她压根不知她偷看画册的举动,早就全部落在了韩嘉彦眼里。
“啊,樱泓啊,一会儿离开时,你先回去,我与周四叔单独谈谈。也许当年的事还得从他这里查起,但我突兀问起也不好,总得先拉拉关系才是。你在场他显得拘谨,有些话不好说出来。”她道。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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