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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青待你可好?没有欺负你罢。你是六郎身边的老人,她很在乎你过得是不是好。”

“没有,没有的,多谢长公主、六郎挂怀,阿青待我很好,他本性纯良诚善,虽然表面看着有些玩世不恭,但该担当时也毫不推诿,是个好男子。请长公主与六郎放心。”

赵樱泓笑着调侃道:“这还没嫁人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雁秋顿时红了脸蛋。

“你们打算要几个孩子?”赵樱泓问。

这下雁秋更是羞得不能回答了,连连摆手,求赵樱泓饶过她。赵樱泓心知雁秋显然是打算多生孩子的,她自幼孤苦,自然就想要多要几个孩子来组成一个大家庭。知道这些便足够了,至于过继的事,以后再找合适的时机与他们夫妻二人坐下来细谈。

随后转开话题,又与雁秋聊些家常。

等了有一会儿,翟青兴奋地跑了回来:“好了,快来看!”

雁秋连忙扶起赵樱泓,伴着她,随在翟青身后步入后堂。彼时所有人都围在画旁,神色皆有惊诧。见赵樱泓来了,龚守学、浮云子让开了位置,让赵樱泓来到了韩嘉彦身侧。

“樱泓,你来看。”韩嘉彦引着她从头看到尾,赵樱泓瞬间被画作所震惊。

此时表面的夜宴图已经被浸透,内里的特殊颜料被凸显了出来,使得表面的画作淡薄到可以被忽略。一幅完整详实的舆图被展露出来,范围覆盖了整个西夏全境,西夏前线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西夏国境内的多处军事要塞、通道、粮仓、兵寨乃至于民宅和终点人物的宅第,都有标注。

而贯穿这些要点的道路也都被绘制出来,如牛毛麦芒一般遍布在其中,密密麻麻,不用放大镜几乎看不清。

而就在画卷的末尾,用蝇头小楷写满了大量的关于舆图的标注文字,说明其中的要点道路该如何走、城池的守备状况、乃至于重点人物的作息时间。只不过因为在卷末,导致大部分文字被裁掉丢失了,但又被张茂则又将其补全了。应该是张茂则握有当年杨璇给的原始图纸,否则他也无能力补全这些。

这幅图着实是来之不易,若无十来年走遍西夏全境一一细致观察记录的功夫,是得不出这么详尽的情报的。

哪怕只是绘制此图,也得耗费数年之功。

“太厉害了!这真的是李玄绘制出来的?”雁秋惊叹道。

“是李玄绘制的,但这幅图是从先帝制作的舆图之上盗拓下来的,先帝的舆图是依据我娘亲所献之图创制的。但也并非是我娘亲一人之功,应是一整个团体之功。也许我娘亲有来自于西夏内部的更为原始的草图……”她此话没有说明白,但在场众人之中,有一部分人听懂了。

韩嘉彦指的是刘兴武的父亲刘平,此人三川口战役后被俘入夏,与夏女生下刘兴武。此后一直在西夏生活,也许这幅图能如此详尽,与刘平有很大的关系。

当年杨璇不论是在西榆林巷的小院子里,还是入韩府后,都一直与外界的某些人保持着通信往来。这些人看上去都是些贩夫走卒,如今想来,很可能都是杨璇与刘兴武组织起来的情报谍探。刘兴武因着身份特殊,很可能与西夏保持着某些情报渠道,能够通过这些渠道获取到详尽的西夏内情。

“你们看末尾。”韩嘉彦指向卷末,“这一部分可以确定是张茂则补充的。这几段是对丢失注释的补充,但接下来就不是了。

“第一段:‘骞以郎应募,使月氏,与堂邑氏奴甘父俱出陇西。径匈奴,匈奴得之,传诣单于。单于曰:【月氏在吾北,汉何以得使往。吾欲使越,汉肯听我乎?】留骞十余岁,予妻,有子,然骞持汉节不失。——这是《汉书·张骞传》的记载。

“第二段:曾孙虽在襁褓,犹坐收系郡邸狱。而邴吉为廷尉监,治巫蛊于郡邸,怜曾孙之亡辜,使女徒复作淮阳赵征卿、渭城胡组更乳养,私给衣食,视遇甚有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巫蛊事连岁不决。至后元二年,武帝疾,往来长杨、五柞宫,望气者言长安狱中有天子气,上遣使者分条中都官狱系者,轻、重皆杀之。内谒者令郭穰夜至郡邸狱,吉拒闭,使者不得入,曾孙赖吉得全。——这是《汉书·宣帝纪》的内容。

“第三段:凝之妻谢氏,字道韫,安西将军奕之女也。聪识有才辩。……及遭孙恩之难,举厝自若,既闻夫及诸子已为贼所害,方命婢肩舆抽刃出门。乱兵稍至,手杀数人,乃被虏。其外孙刘涛时年数岁,贼又欲害之,道韫曰:‘事在王门,何关他族!必其如此,宁先见杀。’恩虽毒虐,为之改容,乃不害涛。——这是《晋书·列女传·王凝之妻谢氏传》的节选内容,讲的是谢道韫晚年的故事。

“这三段内容,说的是什么,你们怎么看?”韩嘉彦问道。

众人陷入沉思,不多时赵樱泓开口道:“这三段内容,似乎是在隐射当年的故事,拼凑在一起,也许就是张茂则所知道的当年的故事。”

“这说得不清不楚的,怪不得张茂则说就看你能不能领悟呢。”浮云子道。

韩嘉彦的眸光飘过不远处的龚守学,又看向漏刻,道了句:

“快申正了,今夜已晚,既然画已拆解出来,咱们改日再细细探究。诸位今日辛苦,这便早回歇下罢。”

于是众人散开,丹青兄弟与雁秋自去收拾杯盘残羹,浮云子送韩嘉彦、赵樱泓与龚守学至门口。龚守学揖手作别,率先跨上他的驴子离去。韩嘉彦观他神情,似是还陷在方才三段历史记载里,神思不属。

浮云子对身旁的韩嘉彦道:

“你在避开龚守学,是因为那三段记载,讲得是师尊的事?”

“对,第一段讲的是刘平被俘后与西夏女生子,第二段讲的是迎年幼的师尊入宋之事,第三段……就实在是指向明显了。谢道韫拼死抵抗保护亲人,隐射了娘亲很有可能是为保护亲人而死。”韩嘉彦沉声道。

浮云子沉吟,赵樱泓却道:

“嘉郎,我……我有个疑惑一直困在心里,你娘亲的遗体,可是埋在汴京西南郊外?你可曾亲眼见过你娘亲的遗体?会不会你娘亲就如谢道韫一般,死里逃生了?”

韩嘉彦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我知晓娘亲亡故之事时,已经是娘亲故去后两年了。我也曾怀疑过娘亲根本没死,曾央求长兄让我亲自开棺验尸,长兄答应了。

“开棺时,娘亲的尸首只剩白骨。我不能从白骨看出她的容貌,但我娘亲儿时曾因顽皮摔断过左手腕,养伤也没养好,导致左手腕骨有些变形。那具尸骨确然左腕骨变形,有断后愈合的旧伤裂痕,是我的娘亲无疑。在这一点上,长兄还不至于欺骗我。此外,当时韩府内知刘昂亲自去看过尸首,能确认就是我娘亲。”

赵樱泓心底燃起的一丝希望,被浇灭了,她感到一阵苦闷,更心疼于当年不过十来岁的韩嘉彦在亲眼看到娘亲的白骨时,所承受的苦痛。

“我不孝!回汴京两年了,还未去娘亲坟前扫墓祭拜。”韩嘉彦眼眶湿润,“我曾发誓不破案不报仇不去见娘亲,这么长时间了,依旧毫无进展,我觉得自己真的没脸见她。”

“这不能怪你。”赵樱泓搭着她的肩膀,靠在她肩头,安抚她后背。

浮云子亦拍了拍她的后背,道:“早点回去歇着吧,这三段史载,一时半会儿参不透。唯一能确定的是,张茂则在防着这幅画被有心人拿到手,所以故意打哑谜。汴京城仍有当年的余孽存在啊。”

韩嘉彦携赵樱泓上了马车,车马打道回府。

赵樱泓望着韩嘉彦阴沉的面庞,一时也未继续言语。及至车马出了内城城门,韩嘉彦却主动出声道:

“樱泓,我与李玄在浮桥上对峙时,她曾唤我‘小鸦头’,这是会稽当地的俗话。”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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