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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跟着我阿叔长大的,我阿叔是做皮毛贸易的,他会长途跋涉入关,到辽国做贸易,但一般不会南下宋朝。只可惜他为了给我阿爹阿娘讨回公道,得罪了辽国的达官贵人,在辽国的贸易做不下去,只得举家向南逃,最后到了汴梁谋生。我就是那个时候跟着他一起南下的。”
韩嘉彦:“大概是甚么时候的事?”
“十三年前,那会子我才七岁。我其实算是在宋朝国土上长大的,我的所有习惯,也都汉化了,我的阿叔还雇了先生教我识字读书,学习琴棋书画。”尹香香解释道。
“看来他在汴梁立足了。”
“是的,他很会做生意,有一段时日,他很富足。他其实最开始就投靠了白矾楼,替白矾楼跑商。是做的押运行当,因着骑射功夫强,敢拼敢杀。但也是因为敢拼敢杀,所以最终还是着了道,被山贼埋伏后乱刀砍死了。不仅仅是他,他手下的所有骨干全军覆没。”尹香香眸中现出缅怀之光,悲恸却已不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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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甚么时候的事?”韩嘉彦继续问。
“五年前,自那会儿起,我没了依靠,便只能随张定远安排。他是个畜生!强/暴了我,最终迫我入了风尘学艺,后来不久推我出来,想要与李师师争锋。”尹香香眸中闪烁着愤怒仇恨的光芒。
“所以你恨他,你违背了张定远的意愿。张定远可不想杀了蔡香亭,蔡香亭这一死,张定远受牵扯,恐怕很难翻身。”韩嘉彦道,“你这么做只是为了报复?你还有其他同谋。”
尹香香明显紧张起来,她东张西望了一下,似是想要判断周围是否有人窃听。韩嘉彦见她如此谨慎,便起身往四周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屋内、屋外、房顶、地板下均无人窃听,这才返回,道:“说罢,出了甚么事我保你。”
尹香香鼓足勇气道:“大概是去年的三、四月份时,有一回夜里,我正在后台化妆准备上台唱曲,屋里忽而闯入一个鬼一般的女道士,走路没有声音,还戴着一张银面,瞧上去十分诡异可怖。我吓得差点惊叫,她却安抚我,并且竟然精准地说出了我的身世背景,使我非常诧异。
“她说她有本事联络上我在关外的亲人,当下蜿蜒部落的首领劾里钵是我的族叔,他骁勇善战的儿子阿骨打是我的族兄,他们一定愿意将我接回去。这父子二人是出色的领袖,眼下和辽人相处也融洽,我叔叔既然已经过世,我改换名字回去,他们也不会为难我。到时候我便是部落首领家的女儿,不会再做这种寄人篱下的皮肉营生。
“说实在的,我怎能不动心?我本是良家女,被张定远迫害至此,我对他内心极度愤恨。我也想回到我的家乡去,再也不寄人篱下。但我不敢轻易相信一个陌生神秘的面具女,那女子也知道我不信任,所以承诺我,让我等她一段时间,不日将会有部落里的勇士带着信物来见我,到时候我自然会相信。”
韩嘉彦接道:“今天保护你出逃的那两位,就是你家乡来的勇士?”
尹香香咬唇,最后点头:“他们俩都是部落的勇士,也是族长的家奴。他们在年初时突然到访,并给我带来了族叔和族兄的信物和信件。”
“但面具女帮你显然是有条件的,对吗?”韩嘉彦微微一笑道。
尹香香觉得眼前这个人仿佛看透了一些,她只得道:“是的,她告诉我,要带我离开白矾楼需要契机,我还需要再熬几个月才能等到契机到来,届时我就能彻底脱离苦海。而所谓契机,其实是一个陷害张定远的局,这个局我必须参与……”
“那么你是否知道那面具女的下落?”
“我不知晓,每一回都是她主动来找我,神秘兮兮,我连她叫甚么名字都不知晓。”尹香香摇头道。
韩嘉彦点头,尹香香供述的一切,与她的推测完全一致。她随即道:
“有些事我不知道你是否认识到了,但我还是希望告诉你,张定远与你故去的阿叔的关系非同一般,你的族叔、族兄也并非是很在乎你才要迎你回去,他们恐怕只是在配合面具女做局,本来目的是搞死张定远。
“张定远很可能借助你阿叔带来的关系网,向关外的女真部落偷偷走私货物,这层关系恐怕已经有很多年了。你的阿叔到底是被山贼乱刀砍死的,还是死于其他的原因,值得调查。而你如果返回关外,恐怕也并不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你被彻头彻尾地利用了,与你相关的所有人,都在利用你。”
尹香香凄惨一笑,道:“韩都尉,您不愧是皇城司勾当,这么快就看透了一切。我想明白这些还是今天早上在祆庙之中。教我装病,带我出来的是一个叫马三的军巡,而我发觉埋伏在祆庙里的两个部落勇士竟然与那马三早就相识,才顿悟到其中的关系。”
马三乃是开封府军巡之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头目,手底下一帮兄弟专干走街串巷维护治安之事,身边恐怕还围着好些三教九流□□势力,是开封府的地头蛇。白矾楼想要走私,没了这帮人辅助还真不行。
他恐怕早就勾结在白矾楼向女真走私的生意之中,且此人在利益集团中的位置相当核心,负责情报的传递,与女真人认识并不稀奇。
白矾楼最初的走私生意是从尹香香的阿叔起家的,但恐怕是中间出了甚么分赃不均之事,这位阿叔被杀了,于是有新的集团异军突起,顶替了阿叔的押运行当。
而这其中,定与尹香香的族叔劾里钵与族兄阿骨打分不开干系。
而现如今,局势再变,许是因为张定远又做了甚么缺德事,惹到了劾里钵与阿骨打,这父子俩又被李玄挑拨,终于上了李玄贼船,打算配合她做局搞垮张定远。
思索间,外间突然有人来报:
“管勾,开封府传信,那个骑马逃遁的蒙面歹徒落网了。”
韩嘉彦立刻站起身来,道:“我即刻去。”随即她回身看向尹香香,见她神色凄然,已然落下泪来。
她轻声道了句:“我给你的帕子呢?你不会丢了罢。”
尹香香闻言,连忙从袖子里取出了韩嘉彦给她的巾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韩嘉彦笑着道了句:“擦擦眼泪,没甚么大不了的,路还长着呢。待我回来,便领你去我府里,见见我们家公主。你若无栖身之地,便先在我府里做事。”
言毕,便转身离去。
尹香香低头望着那帕子,泪水滴落其上,晕开一圈涟漪。
……
游素心收拾好行李,背着包袱,提着药箱,立在西华门的长公主车驾旁。等了有一会儿,见赵樱泓领着一众下人出来了。
这么快?她还以为自己要多等一会儿。
赵樱泓走近后,游素心吃了一惊。长公主与方才的状态截然不同,此时双目红肿像是哭过,神思恍惚,步态漂浮,胸腔起伏过快,呼吸有些过促。
这是怎么了?长公主不是去见官家了吗?莫非和官家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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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刻回府。”赵樱泓吩咐道,声音中含着难以掩盖的张皇与心伤,乃至于恐惧卑怯。
“长公主……”游素心见她非常不在状态,趁着她上车之际,连忙上前见礼,她怕长公主将她给忘了。
赵樱泓瞧见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仓促道了句:
“游大夫,你骑马随行罢。”
“长公主,民女不会骑马……”游素心尴尬道。
赵樱泓此时灵台混沌,强烈的情绪控制着她的心神,她思绪纷乱,一时不知该作何安排,好在媛兮陪在她身旁,这时候连忙道了句:
“游大夫若不嫌弃,与婢子坐一起罢,这车驾前辕宽敞,还能再坐一人的。”
“好。”游素心答应下来。
此时赵樱泓已然钻入了车厢之中,媛兮拉了一把游素心,二人并肩坐于车辕之上。车驾出发,游素心一肚子的疑问,但却压根不敢多问。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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