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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她哽咽难语。
赵樱泓终于落下泪来,屋内陷入了难捱的沉默。
“樱泓,翟丹死了,现在师兄也快不行了。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在离我而去。”韩嘉彦泪如雨下,“我认输了,我不查了,我承认我害怕了。再这样查下去,我怕就连你,我都保不住。”
“不会的,不会的!”赵樱泓扑上去抱住她,惊觉她的身子在不自主地颤抖。
“我不查了,我不能再查了……”她呢喃地重复着,仿佛在不停地说服自己。
“好,好,我们不查了,我们不查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再也不理会那些事了。”赵樱泓流着泪安抚着她的后颈道。
韩嘉彦安静地在她怀里待了一会儿,便忽而要起身。赵樱泓望着她,她道了句:
“我去见阿青和雁秋,有话对他们说。”
赵樱泓扶着她起身,二人互相依偎着穿过夜色中公主府的廊道,又来到了客房。
彼时庞安时已经结束了今日给浮云子的诊治,回到了他自己的屋中。翟青刚帮着擦拭完浮云子的身子,给他穿好衣物,雁秋正沉默地用铁钳捣着碳盆中的碳火。
二人的神情哀伤中带着一丝麻木,残酷现实的冲击让他们短时间内还不能将情绪彻底宣泄而出,只是被动地应付着一切。
翟青性格大大咧咧,在他简单的世界里,师父、师叔、兄长和雁秋就是他人生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他自幼无父无母,兄长是他最为重要的人,相依为命在一起,从未分离。如今兄长猝然离世,他毫无心理准备,更由于连尸首都不曾见到,以至于感到完全的不真实。
他还在恍惚地希冀庞安时所说的一切是假的,兄长没有死,还会回来的。
而师父浮云子是仅次于兄长的存在,是他最敬爱的人,是给与他当下富足生活的依靠。他仿佛无所不能,然而他倒下了,翟青心中的主心骨也倒下了。
至于雁秋,儿时的家变,亲人的离散,已然成为了她人生中绕不开的梦魇,好不容易找回了弟弟,有了爱人,眼见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就在不远处。然而一个噩梦结束了,另一个又开始了,她已经近乎麻木到欲哭无泪了。
韩嘉彦入了屋内,赵樱泓反手关好屋门。韩嘉彦忽而撩开袍摆,向着翟青、雁秋跪了下去,翟青和雁秋终于从噩梦中惊醒,二人纷纷冲上前来,强行将韩嘉彦从地面上拽了起来。
“你干什么师叔!你给我起来!”翟青吼了出来,眼眶通红。
“我对不起你们……都是为了替我查案,才会……”韩嘉彦的声音痛彻心扉。
赵樱泓在后方已然泪如雨下。
“六郎……您这是要我们折寿吗?万万不可如此。”雁秋的情绪也彻底被激发,撕扯着嗓音呼喊道。
“这怎么是您的错……怪就怪那方有常太过狠毒,怪他……”翟青痛苦地安慰着韩嘉彦,也安慰着他自己。
屋内抽泣之声此起彼伏,疾风骤雨般的发泄之后,所有人在静默中努力调整着情绪。
韩嘉彦以袖拭去泪水,终于开口道:
“我与樱泓商量过了……我们不查了,自此以后不查了。将万氏书画铺子关了罢。阿青,你与雁秋如果愿意,就到府上来。我与樱泓主持你们的婚事,趁着师兄现在……先将婚结了。过段时日,我亲自去一趟清溪县,迎回阿丹他们的尸骨到汴梁安葬。”
翟青与雁秋默然点头,接受了她的安排。
赵樱泓望着韩嘉彦的背影,她多想问她十多年的坚持,真的能说放下就放下吗?对娘亲死亡真相的执念,那些铲除隐患、国富民强的壮志,就这般不要了吗?
但她问不出口,因为她知道,答案在韩嘉彦的内心深处,只有她自己能寻找到。而自己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她,仅此而已。
有朝一日,她希望能等到她的燕六娘重新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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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时间可以让韩嘉彦颓丧,接下来数日,她近乎衣不解带地守在浮云子榻前,她费尽心力地为他诊脉,研读草药经书,尝试配出解药。即便无法彻底解毒,也希望能够将毒性压制到最小。
她不是一个人在奋斗,除了府上的庞安时、游素心之外,赵樱泓派人将整个开封府的大夫都请来了。每一位来看过浮云子的大夫,都表示了遗憾之情,没有谁能有破解他身中之毒的办法。
这并不奇怪,庞安时的医术已然算是当今翘楚,他都没有办法,这些大夫就更不及了。庞安时写了信,长公主府派快马加急递送给唐慎微,希望作为药物专家的唐慎微能给出解毒之法。但短时间内,唐慎微也找不到解毒之法,他需要时间。
倒是游素心有些本领,游氏在解毒方面也有建树,她经过仔细的思索,配出了一份药剂,尝试着给浮云子服下。此药下去后,没多久逼得浮云子咳出了一汪毒血,但毒仍未能彻底清除。
尽管药效不尽如人意,但这还是给了韩嘉彦极大的信心。她不再那么灰心丧气,近乎疯狂地研究药理经书,她不相信这世上有解不开的毒药。
也许是上苍眷顾浮云子,当浮云子归来后第七日,长公主府来了两位访客。
这两人都是女子,其中一人拄着拐杖,右腿绵软无力地垂着,无法支撑身躯。但她体格比一般女子要健壮不少,以蓝布包发,面上蒙着纱巾,瞧不清面容。
另一位面容普通,荆钗布裙,衣着朴素,看上去就是汴梁大街之上再寻常不过的一位妇人。
这位妇人言明要找韩驸马,说她有救人之法。韩嘉彦听闻通传大吃一惊,连忙出来迎接她二人。没想到这一当面,她就认出那拄着拐杖的女子正是死里逃生的陈硕珍。
“你……”
“民女姓杨,行九,您唤我杨九娘就是。”陈硕珍沙哑着嗓音道。
茶帮首领级的人物如今只剩下她一人,她独木难支,遣散了剩余的十来个兄弟,终于是孑然一身。这些时日以来,她一直徘徊在寻死的边缘,终究还是扛过来了。
这与她身边这位女子有莫大的关联。
“好,杨九娘……”韩嘉彦改口唤道,“你能到这里就好,若无去处,以后且留下做事罢。”
她引二女入浮云子寝室,又将所有相关人等集中于此。
此时陈硕珍终于向着韩嘉彦跪拜下,饮泣道:“几十年前,家祖就是跟着杨家军征伐,数十载离散,如今九娘终于还是来投奔您了,您永远都是我们的主家。”
韩嘉彦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无言地将她扶起。
陈硕珍抹泪,随即又拜见了赵樱泓与其余人,一一相识。之后,她道:“主家,诸位,我来介绍,这位是来自楚秀馆西派的玉娘子,若不是玉娘子相救,我如今也没法来见您了。正是她手刃了方有常与裴谡。”
韩嘉彦揖手拜下:“感谢玉娘子大邑出手相助。”
玉娘子淡淡一笑,道:“韩驸马不必言谢,我还是出手太迟了,否则也不至于让他们害人性命至此。我入中原,潜伏在白矾楼附近已经许多年了,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时机,一次性地除去了南派最后的两个传人,我还得感谢韩驸马您给我提供了这样的机会。”
“莫非,玉娘子假扮张定齐已经很久了?”韩嘉彦问道。
“已有三年,真正的张定齐因为自认为男子又喜好女子,不容于世,抑郁难平,已然投湖自尽了。我只是早早盯上了她,随后取代了她的身份。”玉娘子道。
韩嘉彦脊背微微发凉,这西派的易容伪装术实在太可怕了。
“不知玉娘子为何这般处心积虑要除去南派的人?”
“此乃师命,亦是我的出师考验,只有完成了这个考验,我才能回归西域,继任宗派领袖之位。”玉娘子十分坦陈地说道,“师父说,除去南派乃是西派历代掌门都必须完成的事,此为楚秀天师给祖师娘娘最后的命令,一代代传下来,到我手里,总算将南派尽灭,功德无量。”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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