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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时光倒流回七月,盛夏,骄阳似火。
太学射术靶场中走出一群太学生,人人大汗淋漓,刚刚结束了射艺的训练。其中为首一人冲到井边,喝下了第一口冰凉的井水,顿觉舒爽无比。
他名唤杜珩,正是韩嘉彦、赵樱泓曾在大相国寺撞见的、与文煌真发生争吵的那个太学生。
身旁凑上来几个学子,其中一人笑问杜珩:
“子玉兄,怎么没见着赫实啊,他应是有好几次没来射训了。”
“他啊,拜了位新师,现在日日夜夜在新师处补课呢。而且你们也知道,他家有悍妻,今次若再不高中,恐无面目回家见妻了,哈哈哈哈……”杜珩戏谑道。
众人皆谑笑起来。
“不知他拜了哪位新师,竟然如此厉害?”其中一人笑过后,问道。
“你以为是谁?那可是子由先生。在子由先生那里进学,偶尔还能遇上东坡先生,此人可真是令人嫉妒。”杜珩半开玩笑地道。
众太学生皆惊叹,有人道:“不愧是文家,这人脉我辈真是无法企及。”
“唉,非也非也,你当是谁牵线搭桥?”
众人皆露出好奇神色,杜珩道:“最近风头正劲的韩都尉。想当年,韩都尉科考前,也是子由先生辅导的。此番赫实就是在韩都尉府上遇上了子由先生,韩都尉从中牵线,才搭上了关系。”
众人皆钦羡不已,想着若有机会也得攀一攀韩都尉这一脉关系才是。
在众人面前狐假虎威地满足了小小的虚荣心,杜珩便回了舍寮,更衣洗漱。此时他面色已沉郁下来,眼底妒火中烧。
好你个文赫实,此次你飞黄腾达,也休想抛下为兄我。
夜里,惯常喜爱去吃花酒的杜珩照例往相熟的妓馆行去。不曾想刚行至妓馆门口,就遇见了一个人,此人瞧着有些面熟,长得虎背熊腰,一副武将的魁梧身板,但却做儒生打扮。
杜珩叫不上名字来,对方却一眼认出了杜珩,出声打招呼:
“子玉兄,真巧啊。”
“啊……”杜珩一时尴尬,对方却很有眼力地自报姓名:
“在下宗泽,曾与子玉兄、赫实兄一起参与过同场乡试,彼时二位兄台可真是众星捧月,在下不起眼,不知子玉兄可有印象?”
“哦,原来是宗兄。”杜珩想起来了,“宗兄,你前年可是高中了?眼下是进士身份了。”
“惭愧,忝居末位,堪堪上榜。”宗泽摇头自谦。
“宗兄这话说的,在下至今还未考取进士功名呢,在宗兄面前,是在下自惭形秽才是。”杜珩心里开始不舒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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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遇见,二人便一起往閤子里饮酒。此时的杜珩已然没了吃花酒的心情,他只是一门心思想从宗泽身上得到一些科考的经验。
宗泽眼下是在京中等待吏部派官,整整两年了,吏部至今还未能给他派官。
他倒是事无巨细将进士考试的经验全部分享给了杜珩,末了道:“令尊可还在婺州公干,在下记得当年乡试时,令尊正是婺州的知州。”
杜珩面色一僵,笑了笑道:“家父已然调任别地了。”
宗泽是婺州乌伤人,他正是在家乡婺州府参加的乡试。而巧的是,彼时文煌真、杜珩都是在婺州参加的乡试,并获得了举人功名。
杜珩倒还正常,因为彼时其父正在婺州担任知州。但文煌真本身不是婺州人,其父文及甫一直以来都是京官,也只在陕州担任过地方官,从不曾在婺州任官,其子文煌真却是在婺州中举。
当然身为文相之孙,各地州府匀出一个乡试名额给他也是实属正常,只不过这就上不得台面了。比如韩嘉彦就是在大名府中举,她本身并不是大名府人,只不过游历至大名府时恰好遇上秋闱,便就地参加了考试。她身为韩公第六子,大名府给她行了方便。
据说当时是因为文煌真在婺州求学,老师在婺州,他就干脆在婺州应举了。
宗泽点了点头,又问:“不知赫实兄近来如何?”
杜珩神色不虞,但还是将文煌真的近况简单与宗泽说了。宗泽听闻后不禁笑道:“这可不得了,赫实兄这下必定要高中了。”
“哼……他就算有子由先生指导,也未必能高中。我还不知道他,他读书是读不进去的。一看书就不耐烦,坐都坐不住。他的水平,是远远不及我的。”杜珩此时被宗泽劝了不少酒,一时有些收不住情绪,口无遮拦起来。
“是吗?若是看不进去书,那赫实兄还能中举,入太学,这也是很厉害。”宗泽笑着,又给杜珩倒酒。
“才不是,宗兄你不懂。他……就是个蠢材!文家三代人,他最孬。”杜珩连连摆手,端起酒盏再次一饮而尽。
“不过人家有家世,将来就算不能高中,混个一官半职也不成问题。不像我,家贫无依靠,实在是只能靠自己。”宗泽又道。
“宗兄你眼下不就等着派官嘛,这都走上正道了,我才是……唉……”杜珩颓丧起来。
“眼下东坡先生势必要主持明年的科举,我听闻令尊曾因支持新法,得罪了不少旧党人。子玉兄,你也是不容易啊。”
杜珩神色逐渐阴沉,再难露出一丝笑容。
夜深了,杜珩一杯接着一杯将自己灌醉,伏在酒桌上睡得昏天黑地。宗泽亦喝得满面通红,但仍然保持着清醒。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塞进杜珩怀中,随后起身离开了閤子,结了酒钱,出了妓馆往自己的住处行去。
转过路口,看到了一个男子正站在路边等他。他上前来见礼:
“魏管事。”
此人正是魏小武。
“辛苦您了宗先生,我家都尉特命我来问问,事情办得如何?”魏小武恭敬问道。
“请都尉放心,事情已经办妥,想来不日杜珩就会去找杨畏举报了。”宗泽道。
“好,都尉说,请宗先生等两日,您的派官令很快就会下达。”魏小武揖手道。
宗泽微微一笑,揖手拜下。
……
两日后,宗泽获得派官,往大名府馆陶县任县尉兼摄县令职事,正式开始了他的仕途。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公房之中,苏轼正埋首文案,奋笔疾书。
他这些时日正为明年的省试忙碌,为了更好地选拔举子,他几乎将历年的科举题目都研究了个透彻,取长补短,拟出了新的方向。
奈何遭到了翰林院和太学院的一致反对,说他出的考题太过轻佻,让他感到十分郁闷。
他正打算写一篇奏疏,详细阐明自己的想法,呈给官家。
忽而有人敲门,不等他说请进,来人就推门而入。苏轼蹙起眉头望去,就见殿中侍御史杨畏大阔步走了进来,面有愠色地瞪着他。
苏轼与杨畏很不对付。
杨畏乃是新党的拥趸,身为御史台最为活跃的谏官,处处与苏轼作对。自从苏轼上任,他俩就总是这般横眉冷对,不能好好说话。
杨畏自袖中取出一封信,丢到苏轼案头,道:
“苏尚书瞧瞧罢。”
苏轼感到莫名其妙,拿起信来读,信上没有任何署名,乃是一封匿名信。写信人匿名举报文煌真在参与六年前的婺州乡试时,有舞弊行为,并在信中详细描述了当时的情况。
“子安,这是怎么回事?”苏轼温和问道。(杨畏字子安)
“今日往御史台当值前,轿子候在我家门口,一个蒙面人突然冲过来,将这封信丢进了我轿子里,随后跑了。”杨畏解释道。
苏轼一时沉默了下来。
“我听闻子由兄与这位文公子走得挺近?子瞻兄,您还是要擦亮眼睛啊。这眼瞧着明年就要科考了,您可别又惹了麻烦上身。”杨畏阴阳怪气了一番,旋即揖了揖手,冷笑着离开了尚书公房。
苏轼并不在意他嚣张冒犯的态度,只是捏着手里的匿名信,眸光沉凝。他见过一面文煌真,据弟弟苏辙告诉他,此子确实不是读书的料,水平甚至不如举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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