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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让我去的鞑合?”秦惜珩只听到了第一句,追问道:“是你让二哥将我送往了鞑合?”
“你该谢谢我。”秦照瑜看了一眼外面的赵瑾,对她道:“当初你放走赵瑾,按太后的意思,是要将你赐死的。是我,我去找了二哥。我说你还有点用,送去鞑合和亲最好不过。就是这样,才让你留了一条命在。”
秦惜珩心里微微含痛,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都去了,又为什么要回来?我好不容易可以再也不见到你,你为什么要回来?”秦照瑜盯着她,多年来的憋闷在此时全都爆发了,“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是用的最好的,不论去到哪里,都是众人的目光所在。可我能怨什么呢?怨你自小养在中宫膝下吗?我有劝过自己不要多想,可我控制不住。你我明明都是庶出,你凭什么能比我命好!”
“阿姊原来一直是这样看我的。”秦惜珩目露悲哀,觉得与她解释也是无用,干脆避过眼去不再看她。
“是,我就是这样厌恶你,厌恶至极!”秦照瑜干干脆脆地认了,她按着自己的胸口顺了顺,低声咳嗽两下,声音好似弱了几分,“我终于嫁得良婿,可以不用再在宫里时不时地与你相见。可是天意弄我,让我连夫妻和乐的温存也没了。而你,凭什么比我命好!”
秦惜珩叹了口气,疲于与她理这其中的种种,也不想再待下去了,她转身要走,余光却见秦照瑜身形一晃,直直地要往前倒下。
“阿姊!”秦惜珩忙搀住她,看着她吐出一口乌血。
赵瑾见状,赶紧过来,“怎么了?”
秦照瑜拉住秦惜珩的手,声息不稳道:“敏儿……我的敏儿……看在我救过你一命的份上,你替我,将她养大……成人……”
“我这就让人去医馆请医。”赵瑾转身便去,秦照瑜视线模糊地看了一眼那背影,对秦惜珩道:“真好啊……”
能与心爱之人出双入对,真好啊。
秦照瑜在这弥留之际想到了与傅玄柄的种种过往,她的夫婿也曾是这般手握重兵,他们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她从前一直觉得,这样的美满能持续到地老天荒。
“阿姊,你别说话了。”秦惜珩扶着她坐下,心急如焚道:“你怎么这么傻?”
秦照瑜虚弱道:“皇兄……不会放过我的,与其等他来……还不如我自己了断。瞧,他不是让你……来了吗?”
“四哥怎会如此?阿姊,你想太多了。”秦惜珩给她抚了抚胸口,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她,“你撑着点,怀玉已经去请——”
“不必了。那是牵机散……解不了的。阿珩,你答应我……”秦照瑜撑着气说着,声音逐渐地听不见,“……替我照养敏……”
秦惜珩看着她的头垂了下去,又连喊几声,可秦照瑜气息全断,生气皆无。
周遭忽然很静,秦惜珩看着地上的那摊血,良久之后接受了这一切。
她该恨吗?可是好像恨不出半个字眼,该感激那一声“和亲”,从而保了她一条命吗?她好似也做不到。
秦惜珩扶着秦照瑜的尸身靠稳椅背,心中乱如麻絮。
这世间总有些事,是她无从言说。
回程路上,秦惜珩寡落地靠在赵瑾肩上,两人一路无话,直至入了蘅筵宫的门,秦惜珩才忍不住哭出声来。
赵瑾陪着她,看着窗外的天沉入了黑夜。深宫里的梆子声起着长长的回音,断断续续地传到这里。秦惜珩哭累了,贴着赵瑾的胸膛入了眠,这一夜好似格外漫长,赵瑾数着她的呼气声,看到了外面新起的亮芒。
这是新朝的新日了。
一切在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宫变的骇闻留在了昨日,早春的风也吹绿了太液池边的柳枝。钟鸣沉响三声,起业新朝载入了史册。
上宣殿的长阶之外,秦惜珩着一身端重朝服,头顶九珠华冠,怀抱了懵懂无知的秦粟,朝着那明堂高位徐徐而行。
文武朝臣立于两旁,待秦惜珩坐下之后整齐地山呼。年幼的天子还不会说话,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秦惜珩睨视下方,递给一旁的掌事内臣一个眼神。
双临替之说道:“众卿平身——”
群臣再呼,“叩谢大长公主。”
秦惜珩的目光瞥开他们,定定地落在了最首侧的赵瑾身上。
赵瑾感受到她的视线,也在这时仰头看去。两道目光逢于半途,她们以目传情,心中默契一笑。
纷争远去,海晏河清。
第216章 荷花酥
建和三十三年,小暑。
赵瑾初次来这天子皇城,对所见的一切街景都觉得新奇至极。
天热燥得很,但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并不见少,路边的糖水铺子里坐满了乘凉闲话的百姓,这里人人都是衣着体面,光鲜亮丽。
梁州可没有这车水马龙的繁盛。
宫中早有内臣得了楚帝的口谕候在城外相迎,赵瑾在这内臣的领路下,与几个随从踏过人潮熙熙的长街。她记着范棨的叮嘱,只将对邑京的艳羡藏在心底,面上装作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就怕被人看短了去。
“小侯爷。”内臣对她客气有礼,以目光看了看前面的一座恢宏府邸,“那便是圣上赏的侯府。”
赵瑾何曾见过这样大气的门楣,一时之间呆了又呆,两只眼睛都看出了神,心中艳羡更甚。
内臣小声提醒,“小侯爷?”
赵瑾转了神,讪讪一笑道:“这趟有劳公公。”
内臣言说一句“不敢”,又提醒道:“转圣上口谕,小侯爷不必着急进宫面圣,先歇息几日也不迟。”
赵瑾点头,又谢一声后,带着随从们往侯府的大门而去。
樊芜早就翘首以盼,一听说赵瑾已经抵达,匆匆就来了,母女二人分隔五年,此时再见,竟然都生了几分疏远。
这还是记忆中的样貌,只是与从前相比,樊芜更添了一丝雍容华贵。赵瑾望着母亲,顷刻间便想到了五年前分离时的痛哭与不舍,她鼻腔一酸,含着颤声生硬地喊道:“娘。”
樊芜早就红了眼圈,就怕赵瑾已经将她淡忘了,这声喊一出,她眼中的泪便滚了下来。
赵瑾走前几步在她身前跪下,五年来强忍的种种委屈便在这时都涌了上来,她似幼时那般扑入了樊芜怀中,含糊不清地又喊:“娘。”
“我的儿。”樊芜搂着她流泪,母女二人相拥着哭了许久才分开,樊芜看着这张晒成麦色的小脸,给她擦着汗,心疼问道:“这一路上累不累?”
赵瑾抹去了泪,换了笑来,“不累,我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娘,就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樊芜端详着她,说道:“十五年了,我的瑾儿,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她的目光下移,当落到赵瑾的胸部时,叹气道:“在营里这样藏着身子,难受吧?若是四下里没人,就将束身的白绫摘了,否则时间久了对身子不好,你现在可正是要长身子的时候。”
赵瑾笑说:“去年我听孙婶的,一直用白绫缠身,可我总觉得不舒服,所以有好几次,我都偷偷地没有缠。但是娘您知道吗?我日日想着别长身子,竟然真的没有长,我已经有大半年没有缠身了。”
樊芜愣了愣,但也并未多想,只道:“许是你比别的姑娘长得晚,但总归是要长的,你自己还是要多加注意。对了,你可出了癸水了?”
赵瑾摇头,“还没呢。”
樊芜便道:“怕是你自小就舞刀弄枪,连癸水都来得晚。”
赵瑾搂着她,笑笑说道:“好了娘,就别说这些了。我饿了,好想吃娘做的桂花糕。”
樊芜宠溺地看着她,“早做好了,就等着你来。”
下人们摆了菜肴上桌,赵瑾看着这一桌的珍馐,咽了咽口水。
她在梁州,即便是过年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好的菜食。
樊芜自是知道梁州的日子如何,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给赵瑾夹菜,她看着狼吞虎咽的女儿,眼圈又泛了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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