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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依左右晃晃脖子,还正犯困,“妹妹怎么样了?”

“挺好,一顿能吃两碗饭,比你珠圆玉润。”

她倚着床沿,眨眨眼睛,“说谁胖?”

“说你富贵,别较劲。”

我嘱咐她帮我看着大门,不日便回,不会耽误。刚要推门,江依叫住我,手指绞着一块方绢,懒散地坐在榻上,“人生无常,哪怕上一刻活蹦乱跳的,消逝只在一瞬,咱们平常人,天意不可违逆,聚散终有时,你要看开。”

我摆摆手,让她躺下,“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往后她成家,还要单给她备一份嫁妆呢。”

连下几级台阶,发觉房门似乎没关严,扒住栏杆跑回去看她。

要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能自己做饭吗?后厨那么些人,饿了就提前叫她们送上来,半夜馋了连口新鲜吃的都没有。掌柜娘子要饿死了也是奇事。”

江小姐装腔:“舍不得就快去快回,难不成要我空着肚子等你回来?”

我在帘后收拾东西,小桃在前面喊:“叶夫人,又来打酒?”

“桃儿这么早!原以为你们起不来呢。”

我回头,一个女人从拐角冒出来,走路带了风,裹得不严实,像是天生不怕冷,年纪不大却有那样教人捉摸不透的韵致,我起身,摆手打过招呼。

这个姐姐是苦命人,不知怎么流落他乡,嫁给京城显贵后一待就是十余年,出手很阔,前些年做了寡妇,从前愁云惨淡的,死了丈夫,发了几个月疯病,病好了倒潇洒快意起来,我们并不相熟,却很替她开心。

我擦干净手过去寒暄。

“路过,想着来看看,没想到你这么早,有空去我那坐坐啊?”她转过身逗小桃,“你觉得呢,让你姐姐卖身跟我做苦力,赚的钱都给你买糖吃。”

小桃亮出手腕上串着金猪的红绳,“看好,我可不是争一口甜嘴儿的小姑娘了。”

估算着她已年满十五,江依送她一个手绳,特意去寺里找大师求来的。

“今天不行,得陪妹妹回趟家。”

“回啊,”叶夫人塞给我一个手绢捆的包袱,沉甸甸的银块在寒风里摸不出凉意,“找辆车送你们,天黑得早,夜里就冷了。”

小桃附和着喊路途遥远,累不死也要冻出病。我想也是,好容易回家一次,不能让她一路受着委屈走过去,就是要车接车送才好去见她家人。先搭一辆牛车,快到了就下车走一段过去。

牵手的时候摸到了她手腕上被红线绳穿心而过的小金猪,想起这是江小姐送的,又想起那枚深海一样的锦绣囊袋,钥匙原本放在里面,走起路来丁零当啷,现在轻盈不少。

我缓缓开口:“我放在枕边的钱袋其实不是信物。”

“因为娘亲生病,我们被锁在一个从老宅分出来的小院里,不知怎么门从外面开不开,多亏赠我钱袋那人路过解困,一个男人,问清楚后确实是她家的人。我现在不信这个,小时候比你现在小一些,真以为是神仙,那么及时,还请了大夫给我娘治病。”

那物件极其精巧,两端的绳子系好拎住,深蓝的亮色便一圈圈在空中打转,我们家连棉絮都紧着大房的儿子们先用,这个却是上好的丝线一针一针绣了好几层,是蓝色却并不单调,层次分明,像湖海,我没见过湖海,文人作画会在墨中掺杂金箔来点缀,刺绣波涛泛银白,非寻常物,似有纹路的冰,隆冬腊月不及它一缕针线。

“好看吗,从那时起一直留着,从没见过一模一样的,直到有天江依换衣裳。”天上掠过几只鸟,我按住小桃的手腕,“单凭这个怎么佐证我与她指腹,八成骗人,不过是看你心智不全,好骗罢了。”

小桃盯着它,两边松开绳扣,把穿绳的窟窿圈来回捋平。她道:“江姐姐连你籍贯、生辰、喜好、口味什么都知道,就算不是天赐良缘……我也不懂,这谁知道。”

这有什么难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点道理都不懂。

“她都不认识你,这才几个月,就把你家人找着了。我打赌,复现儿时情境再放你四处去找,怕是你自己也不知道家在何处。财大气粗,人脉又广,探听这个不是难事。”

“那你推的又是什么磨?总不能是真的想和你成亲吧?”

我松开她的手,坚决否认:“不是,还要说多少次,我真不是。”

“管你是不是,是她是不是,怎么这么迂腐?”

我迂腐,“那你说,她图我推什么磨?”

小桃思忖许久,挥着袖子一蹦一跳,辫子上垂下的流苏甩来甩去,不知怎么忽然停下来,她张大了嘴改用气声,“柳大人。”

我脚下步子一顿,似乎想到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摆摆手,“先说好啊,我可从来不觉得你和柳姐姐像,旁人见了你一两面,再去看她,肯定觉得有些地方相似……听你说的,她们离得很近,上同一个学堂,说不定还是同一个老师同一家门派。自小认识,又怎么渐行渐远了?一人专心仕途,一人独守空房,一别经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江姐姐腿不好,一到冬天就窝在楼上不出门,想必是怕冷的,既然怕冷,为什么非要在京中安顿?你想啊!”

闲书看多了就是不一样,好好的孩子怎么变得跟我似的。

不过细想还真有几分道理,不知道什么缘由,可那么大年纪了不成家,是要有个人陪着,不回自己家也就算了,连个贴身服侍的丫头都没有。她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几次行事荒唐也发乎情止乎礼,想来那次吃醉了酒,认不清人才说了昏话,难怪那样慌里慌张逃开了。

大约心中羞愧,觉得对不起心上人呢。大家族出来的,富贵荣华要什么有什么,竟能专情至此,那她为什么要来找我呢。真是为了推这个磨?

小桃一说,想起前些日子看过的一册话本,集市上摆着的,随看随走,已经记不清书名了,再无从翻阅。大致情节还在脑中,讲的甲男爱乙女,视之如皎皎清月,抬手便能拢住,然命运弄人,穷极一生无法碰触。甲男郁郁寡欢,家人费尽千辛万苦求来甲女,体貌举止无一不肖似乙女,便耗费金银留在家中供奉佛祖一般捧着,只当个影子看。起初没在意,江依在我跟前极力和柳仰撇清关系,却一直往来不断,见实在解释不清才承认,应该是怕我知道。

想到这里不禁长舒一口气,真要是这样,就太好办了。

想着想着没注意脚下,一脚踩在车辙间的冰面上,薄冰易碎,踩碎一块就矮一头下去,小桃赶紧把我拽到土道旁,问我无缘无故傻乐什么。

我答,看上了江小姐送你的红绳小金猪,别以为我不知道,端水理应一碗端平,她该送我一条。

作者有话要说:

书文:天呢我也太聪慧了!

第19章 冷香浴灯

我不太会说话,不能居功自傲,没敢在人家家里多待,嘱咐好小桃便急匆匆回家。进门时天还亮着,街上风大,反正怎么也做不成买卖了,正巧上对面楼里给江依当使唤丫头。

江依懒散,见我进门才直起身,我没说话,她先问起来今早在街上穿紫袍系毛领的那家娘子什么来头,她不认得,从未见过。

叶姐姐。

“是个可怜人,本家在关外,和我算是相近,从前常来买酒,后来都是我送到她家府门。最近不怎么遇见,还以为戒了,可能天冷猫冬,不愿出门吧。”

她之前生了病,常来我这,说不上收留不收留的,都是女人,相互帮衬不用在意许多礼制,拿不出钱就赊账,不久痊愈,与我交谈数日,自然而然熟络起来。每次点的东西不多,只喝半碗肉汤,猪肉大葱馅的包子。她住城东,离着老远,来找我是走着过来,也许怕冷,入秋之后就不怎么见了。叶夫人日子富足,痊愈后帮了我很多,多亏了她我才能得以在此处站稳,一笔一笔都记着,租房是大头,赋税更多一些,抛去这两样,日常开销不算太大,用不到那么多,她夸我心善,执意要塞给我。兴许好人有好报,上天也要眷顾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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