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安直勾勾看着周怀明,轻笑,“周兄不是一向好大喜功么?今儿便是你立功的好机会。”说着,她一脚踢上周怀明,对方猝不及防便跌进清然包围圈。
周怀明身旁狗腿子不明所以,一咬牙提着刀往前冲。场面一时混乱。
隔着人群,谢砚书死死看着宋锦安,眼尾又红又颤,他才行一步,一直箭矢没入他足前的泥泞中。
他的阿锦手握长弓道,“谢砚书,你再往前一步,我有理由射杀你。”
宋锦安面无表情举着弓,右手从身侧挑支箭矢,泛着寒光的箭矢尖端直勾勾对准谢砚书。
清然大惊,一脚踢开碍事的周怀明,“大人,宋五姑娘是真打算要了你的命!”
“疯了,一群疯子……”
“是谢大人要谋反么,怎这般大的阵仗……”
周遭各种揣测,士兵手中举着的火把将中央二人的神情都照的分明。愈来愈烈的,将宋锦安瞳孔中的坚毅与薄情照的淋漓尽致。
在宋锦安以为对方将要退缩时,谢砚书动了。他先是身形一晃,随即脚尖朝前陷去。
“谢砚书,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宋锦安不见慌乱,只慢慢拉弦,那饱满的弓形如圆月,蓄势待发。
“谢砚书,你再——”
兀的,宋锦安失去声响。
谢砚书步子极快,赶在宋锦安瞄准前竟也先至身前。然后,他猛地拽住宋锦安捏着箭矢的手,直直送入他的肩头。
宋锦安大骇,那巨大的力道生生带着她向前,被迫跌到谢砚书怀中。手心的箭矢铁寒,那源源喷涌的血液溅在她手,烫得惊人。
“大人!”清然悲呼。
那箭矢没得深,刮着血肉便连喘气都疼,谢砚书浑身战栗,下巴轻轻抵在宋锦安肩头,那般哀求道,“阿锦,你在怨我,怨我救不了你,也怨我认不出你,对不对?你惩罚我,你想杀我多少次都成。”
当昔日予她痛苦之人如此苦求,宋锦安却未觉着想象中的大仇得报,反倒是讶异后的无趣。原来这便是因果循环,这便是践踏一颗心的滋味。可因果因果,一支箭矢抵得了甚么因果。谢砚书的痛是他作茧自缚困顿余生的结果,从未是宋锦安强迫着他去爱或不爱。然宋锦安的痛却真真切切是谢砚书强加于她,是她逃也逃不掉的。所以——谢砚书凭甚么觉着她打骂几句就能一笑泯恩仇。口口声声说杀他,杀了当今首辅,她还能去哪?
宋锦安眉间的怒气缓缓冷下,她未松开箭矢,只是扔去另只手上的弓,然后双手握住那箭矢,在谢砚书冰冷的肩头再深入三分,慢慢搅动。
血染红两人胸口,浓郁的血腥味叫周怀明见鬼般倒跌,口中不住喃喃,“这个女人疯了,谢首辅都敢杀,全疯了全疯了……”
分明痛极,谢砚书却低笑,“阿锦,我寻了你四载,这四载你在何处?和我回去好不好,我不会再弄丢你,我——”
“谢砚书。”宋锦安忽开口,打断谢砚书的话,她语气平淡,似只是谈及午膳吃甚么,“看来这四载的身居高位叫你忘却了我骨子里是个怎样固执的人,也叫你忘却当年寄人篱下时的狼狈样。以至于你觉着发号施令是见如此简单的事情。”
说罢,她在谢砚书僵硬的身形中一把抽出箭矢,那倒钩的设计叫谢砚书的肩头生生撕下一块好肉,血飞溅宋锦安满头,染得她眼前只剩腥红。如此,宋锦安也觉无甚波动,“谢砚书,是你求着我杀你的,现在,你可以走了。”
“阿锦!”谢砚书眼尾通红,神情癫狂,拽住宋锦安的手不肯松开半寸,即使肩头血流如注,那阵阵痛要将他的舌尖咬破,“你是我的妻,我不走。”
“我不是。”宋锦安扬手给谢砚书一巴掌,清脆的声响叫他微窒,仅这片刻的功夫,宋锦安得以挣开谢砚书的手。
“如果我说过的话你记不清,我不介意再说一次。”
“阿锦,我不想听——”
“我同你,生生陌路。”
“阿锦,不是——”
“永不复见。”
染血的箭矢落在地上,滚动几息趋于平静。宋锦安抬手擦去眼皮上的血珠,拢起袖子,“谢大人听明白了么?”
“宋五,你疯了,你们到底在做甚么!”清然目眦欲裂,上前扶住倒跌不稳的谢砚书。
宋锦安淡定叹口气,“清然暗卫瞧不分明么?是你的大人求着我去杀他,可惜我觉着杀他,脏了我的手。”
“你——”清然生生气得脸色红紫,扭头看向谢砚书,“大人,您醒醒,这个女人就是个满口谎话的骗子,您认错人了!”
“她是阿锦。”谢砚书声音沙哑,目不转睛盯着宋锦安,在清然的据理力争中捂着肩头的皮开肉绽向前,“阿锦,那些话不作数的——”
“今夜混乱至此,你们竟无人去寻大人来主持公道么!”宋锦安并未瞧他,只是高声喝道。
周怀明牙关发酸,怒骂,“便是你这女人搞出的名堂,还有脸质问我们!”
“我?我做甚么了,是我放这个疯子进来还是我留他的?”宋锦安笑笑,余光半分不去关注谢砚书愈听愈白的脸,“难不成我受了无妄之灾还要赔礼道歉?”
“无妄之灾?”周怀明双目瞪圆,不敢相信面前的女人如此厚颜无耻。场上血流不止奄奄一息的是谢大人,莫名其妙叫人踹了好几脚的是他周怀明,就宋五一个浑身无伤站得笔直,竟有脸说出如此鬼话。
“放肆!大晚上的你们要造反不成!”付大人沉着脸走进,简直想不通燕京军营重地,敢有人夜闯闹事。
嫉妒
随着付时宇一出, 四周士兵纷纷哑火垂头。露出两个血做的人。
付时宇瞧见那满地血腥,心猛地一颤,好大的架势, 这是私下斗殴?待看清谢砚书的脸后, 干张着嘴倒跌两步,“谢大人?”
宋锦安施施然走出,“付大人,谢大人强闯军营在前,我重伤他在后。”
“不是。”一直默不作声的谢砚书忽开口,在周怀明幸灾乐祸的视线里缓缓拾起地上箭矢,“不是宋, 宋五姑娘伤的我,是我自己捅的。”
“你自己?”付时宇如遭雷击, 然目光所及皆别开眼不吭声。
宋锦安面无表情,颔首告退,“相信付大人自有定夺,我先行告退。”
“阿锦——”谢砚书仓惶伸出手,拽住宋锦安的衣摆, 额前碎发挡住他疯狂的眸色,“可以给我个机会么?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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