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气度自若地望向皇后略显惊讶的眼眸,瞳中是绝不属于一个十六岁少年应拥有的深邃微冷,“如今我与梁延以朋友之礼相待,若是有人因而参上我一本,恐怕他还要先忧心着,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什么时候便被皇上摘了呢。”
“你是说……”皇后皱起眉,心中隐隐有些猜想欲破土而出。
沈惊鹤触指于瓷碗外沿薄壁,替她试着汤药温度,看似不甚在意地带开话题,“娘娘可还记得,当时您向父皇请旨将我挂入长乐宫时,父皇为何会这般轻易地答应了?”
“还能为什么?”卫毓云思及旧事,眼中温度遽然下降为冰寒一片,手中锦帕被紧紧攥得发皱,“他自知对我卫家有愧,当年若不是……”
她的话突然哽住,眼角有一丝极度悲伤的恨意划过,在面容上泛起苍白的震颤。
沈惊鹤默然垂眼,他并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在他看来,高高坐于龙椅上的那人根本就不是会因为愧疚轻易让步的人。
不过……或许他也该想想办法早日了解一些经年的旧事?
他压下一瞬间浮现上脑海中的思绪,对着面前神色几度变幻挣扎的女子,轻轻唤了一声。
“娘娘……”
皇后似是被他这一声不大不小的轻唤叫回了神,她闭上凤眸,疲惫地长长叹了一声,“本宫又在你面前失态了……你且继续说吧,若不是因为对我卫家的歉疚,他又是为何会主动替你压下朝堂上如此多反对的声浪?”
沈惊鹤谨慎地往门口瞧了一眼,殿外并无宫人,他却并未因此而彻底放下心来,开口的声音仍是低得不容第三人听闻,“娘娘这半年来虽处于深宫,想来也是能瞧见朝中那两派争斗不休掀起的风浪。我们看在眼里,尚觉得那两家急不可耐的嘴脸令人生嫌。而父皇如今正值春秋鼎盛,正待放手整振朝纲,他又该如何作想呢?”
皇后眼神一变,双目因突然翻涌浮上的情绪微微放大,“你是说……”
沈惊鹤云淡风轻一笑,以状若置身事外般的冷漠评价着自己如今的处境,竟像是观望着那话本戏曲中毫不相干的人物,“我沈惊鹤,不过是制衡天下棋局的一颗棋子罢了。”
他没有多看皇后脸上震撼而复杂的神色,锋芒毕露的目光直直射向殿外,开口的声音如坚冰敲玉般清冽而果决,“甚至……我如今还远够不上成为他手中棋子的资格。一个出身民间、无凭无势的小皇子,又该拿什么妄图撼动那两派似千年古木般盘屈错节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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