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鹤早在发现有人上前之时就已略掩了面退到一旁暗处,加之回京时他不像梁延一般骑马行进于队首,平日里又少出入于百姓跟前,故此并没有被认出来。然而收到梁延的眼神之后,他却反倒是放松地将身子往背后墙上一靠,乐得看他难得的吃瘪。英武挺拔的大将军被姑娘们围得水泄不通,面露狼狈,落在沈惊鹤眼中,却是让他忍俊不禁,直想将这场面好好记下来,日后留待打趣。
反正,梁将军自有能力脱身的,不是么?
沈惊鹤挑挑眉,最后望了仍在奋力往外走的梁延一眼,便无情地转身将他抛下,自己寻着路走进大门,径直往一处灯光照不到的冷僻角落走去。
吹竹弹丝珠殿响,铿金曲罢春冰碎。
待在梨园深处的这处角落坐定,已然听不见外头的喧哗了。今夜前来听曲的人不多,几乎都三三两两围坐在中间,倒衬得沈惊鹤坐的这片地方冷冷清清。然而他也并不在意,左右无人,方才更易心静。失去了灯火的掩映,唯有透过树影的月光洒落在他的侧颜,照见了那双正专注凝望戏台的眼眸。
牙板一敲,檀板一响,柳莺般的婉转戏腔便和着琴音娓娓响起,顺着如水的夜色四下飘零。
沉浸在乐音之中,一时恍然若梦。也不知过了多久,待沈惊鹤倏尔从凝思中回过神来,梨园戏台上红妆翠冠的戏子水袖一折,仍在咿咿呀呀地唱。他正笑吟吟听着,身畔忽然一沉,一个高大的身影落座在他身旁,身上传来熟悉的令人安定的气息。
沈惊鹤似是对于那人能如此快找来并无任何意外,没有转头看他,仍是认真地听着曲,台上青衣眼波流转,指拈兰花,正唱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一句。
梁延也安静地跟着瞧了会儿,突然开口。
“往先我总觉着那杂曲话本只是骗骗不谙世事的闺阁少女的,人生一世,不过沧海一粟,俯仰之间早成百年,又何来岁月容下那么多情情爱爱的戏码。”
沈惊鹤瞄了他一眼,不想承认心中竟有了一丝好奇。
“往先?那现在呢?”
梁延不看他,也不回答他的问题。一双黑沉沉的眼专注地盯着台上折子戏,嘴角轻扬,“……我总记得从少时在书院起,每每提及我们在莲池旁的初见之时,你总要追在我身后,气急败坏地解释自己当时没哭。我明明已再三保证知道了,可你却还是一副不信服的样子,总拿你那双漂亮的眼睛悄悄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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