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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无暇再去顾及失了翡翠如意该如何回寿康宮复命,只强撑起酸软骨肱踉跄几步,逃也般地奔着园子北边某个显眼的角门跑去,恨不能把压顶的风狂雨骤悉数甩个干干净净。

浑浑噩噩七拐八拐,也不知跑了多远,远到后面的几座大殿已经变作茂密树丛掩映下的一道虚影,而身后也没有人追上来索命。她这才靠在一棵梁柱般粗细的油桐树上大口喘着粗气。

硬挺着的身子骨卸了力,脑子也早乱成一团,似一蓖麻线纠缠不清。

她早过了无知者无畏的懵懂年纪,又是经历过家门巨变的畸零人,怎么会听不懂安亲王话里话外的纳娶之意?

按说,他一个皇子,又是亲王之尊,说不得日后还会再进一步,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便是在长春宫时,他但凡透出个意思,都不需当面挑明,贤妃连眼皮都不会眨便会把她即刻送去他府中,连顶轿子都不用,顷刻就能定下她的终身。

可他偏没有,他放了自己去寿康宮。

今日缝上,他不但放下身份开了金口,还难能可贵放低姿态说出一番设身处地为她着想的话来。

若换做别个知情识趣的女子,只怕早就欢天喜地感激涕零,还要叩谢他大恩。

便是自己,纵是对他的通融包庇没生出以身相许的情意,但为了大局和情势着想,也理当假做感恩戴德,再欲迎还拒应下,这才是保全自己和亲人的上上策。

但她实是做不到。

母亲生她养她,父亲又谆谆教化,她虽苟活,却也负着费氏一族上百年风光霁月的傲骨,难道因着身世坎坷卑微,为求一世荣华无忧,就得砸断骨头自贱其身予人做个唯唯诺诺的妾?

况且,还是那人高高在上的施舍。

“谁在里面?别装神弄鬼的,还不出来?”

姝菡正在此间胡思乱想,冷不防闻听外头一个女人尖利刺耳的声音。

她方才慌不择路,只据了树木的影子知道是往东北向行了一段,却拿不准确切进到那处殿室的界限。

外面的人又提着嗓子问了一遍,姝菡整了整一身凌乱,这才应声往外去。

绕过片秃枝果木,前方倏忽开阔许多,景象却和东西六宫雕梁画栋的景致有些格格不入。

斑驳的红墙上爬满青绿老苔,丛生的枯草从屋顶的残破瓦片中探出,一个穿素服的宫装女子正站在一口水井边,她脚边放着个担水的木桶,铁皮箍子卷了刃露出朽木的糟烂瓤子……

那宮人正在打量姝菡,姝菡也在看她:看年纪,总有四十岁上下,看装束是个粗使的宫人,身上的宫衣虽整洁却已经洗的泛黄。

姝菡不免疑心,难道自己竟不小心走到了冷宫的地界?但方位又似乎对不上。

对方不等她想明白已经率先发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此处?”

姝菡上前告了个恼:“这位姑姑好,我是寿康宫的宫女,本来领了差事出门,此刻却不慎迷了路,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寿康宫又在哪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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