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致远瞳孔蓦然放大。
他再三为此事求见皇上,皇上数日借词推脱,今日却怎会亲自提起此事?!
禾致远心头猛地一跳,扑通一声跪下叩首,“微臣不敢!”
姒琹灏挑了挑眉,温声道,“致远何必如此,快快请起。”
“臣惶恐,还请圣上恕罪。”
“有何怪罪一说?”姒琹灏笑了笑,“你既无怨,那朕便也安下心了。”他叹了一口气,道,“朕本以为你会对朕多有不满,如今这般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禾致远心头一寒,知道姒琹灏如今这般,不过是想要趁机揭过此事罢了。
他眸中划过几分挣扎。
皇帝既已然这般说了,他若是如今驳回自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可……
恍惚间,耳边莫名响起熟悉的温声细语。
“爹爹……”
“爹爹要顾好自己的身子……”
“娘亲总是念叨着您呢……”
禾致远眼前似是浮现起安常静掩唇轻泣的模样。
她风华依旧,却年轻不再。那晚昏黄的烛火下,一时间衬得她竟有几分苍老疲态,令他心尖疼得厉害。
他鼻头一酸,猛地闭了闭眼,咬牙叩首道,“请圣上降罪!微臣心中确是为此不满,臣,罪该万死!”
姒琹灏猛然一怔,他起身紧盯着禾致远恭谨伏下的背影,不知如何开口。
半晌,他摇首叹息道,“爱卿,甯和确实是个好女儿。”
“朕,也是做了令卿寒心之事。”他背过身,面色淡淡地开口,“可朕却不会再薄待令郎。”
皇帝意味深长道,“世子有鸿鹄之志,定非池中之物哉。”
禾致远猛然抬头,拳头紧紧攥起。
他张了张口,最后默然不语。
皇帝不是他。
皇帝不知道和心爱女子诞下的孩儿,于他而言,是如何珍宝。
他曾想过,若是他只是一介布衣,与静娘,与甯儿,会过上何等生活。
是他做耕,静娘做织?
是女儿嫁一个忠良憨厚的好人家?
一家人老老实实地过小日子,不用提心吊胆,不用整日勾心斗角,不用忧心尔虞我诈。
定会美满一生。
只是……
——那样的日子不可能了。
禾致远的眼眶倏尔就红了。
他的静娘日日以泪洗面,而甯儿所嫁非良人。
皇帝的心思他不敢说能懂十成,六分确是能猜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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