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应立国至今,历经七八位女皇,与元君一心一意的并无一人,但每一个都给了元君该有的尊重与礼遇。
以她的母皇为例,与母皇青梅竹马的其实是方贵君,但方贵君出身低些,母皇只得听从祖母之命另择元君。
婚后即便仍不喜欢,母皇也还是好好与他生了虞锦,才迎方贵君进宫。在虞锦的印象里,父亲虽然因病离世得早,却一直是元君该有的样子。
唯有她,恨不得将与自己行过同牢合卺礼的元君按到尘埃里去,只因为迁怒而已。
其实作为女皇,她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大应朝,朝堂上的事后宫连碰都碰不着。
她可以在楚家罪名落定后废了他,但不该让他过得这样颜面尽失、生不如死。
如今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回看这些事,她自己都觉得这实在不堪,非明君之举。
——别说什么评判帝王贤明与否要看朝中建树。不论男女,哪个明君待配偶刻薄到了这个份儿上?
她确实有点渣得史上罕见。
楚倾良久沉默,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
她终是窘迫到极致,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嚯地起身:“朕去看折子了!”
言罢她便逃也似的想走,他又偏生叫住她:“陛下。”
足下一顿,她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紧张转过头,目光带着逃避的意味落到他面上。
他脸上倒没有太多的情绪,略作沉吟,只说:“大选的事,臣知道了。”
她略微定住神,应说:“好。”
他又道:“待得眼睛养好……若来得及,臣会传六尚局一同安排相应事宜。”
“嗯。”她骤然松气,噙着笑点了下头。
罕见的平和,而且不再是前阵子那种她独自努力他却避之不及的所谓平和。
虞锦心底渐渐扬起一股欣慰和喜悦,让她笑意又漫开了些:“不着急。你养得痊愈了再说,别勉强能看见了就撑着办事。”
他也笑笑:“臣遵旨。”
虞锦心情复杂地又多看了他一会儿。
他们这算是……缓和一些了么?
她原没想过要与他达成怎样的和睦,想着得过且过,捱到楚家罪名定下,这段孽缘也就了了。反正她不喜欢他,在他被废后仍保他一世锦衣玉食,作为皇帝已算仁至义尽。
她无数次地跟自己说过,上辈子她或许对不住他,但这一世这样安排,她就不欠他的。
可现下忽而将话说开一些,她忽然觉得好舒心啊!
一种说不出的如释重负之感让她心生喜悦,她也说不准这种喜悦究竟是从何处来的。
毕竟,她不喜欢他。
她是讨厌他的,她讨厌他们楚家人——她常在同自己强调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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