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不多时就入了腊月,自腊月十五起,百官都快歇一歇,不打紧的政务都可后推,是一年里难得得闲的时候。
是以通常来说,大家都会在腊月十五前将手头的事务理一理,就像做年终总结——看看哪些办得好、哪些办得不太好;再瞧瞧哪些可以推到明年你再说,哪些过年时也得加紧办。
三省六部也或多或少地要向皇帝禀个话,说说政绩、表表忠心,查漏补缺。
不过这种总结,总归是走流程的性质居多,没什么特别紧要的。虞锦大半时候都听得心不在焉,只在刑部与大理寺进来禀话时提了几分神。
刑部提到今年了了几个大案,惩治了几个贪官,也提了一嘴太学大换血之事。
大理寺主要说了说律例的修改,又提了些新的想法,细则要等日后的早朝慢慢议来。
没有人提楚家。
这是两个对楚家案接触得最直接的衙门,却没人提楚家一个字。就连明摆着行刺未遂的楚枚都没被提及,她们好像都在绕着楚家走。
虞锦皱了眉头,心说你们怎么回事?
我等着楚家的案子出结果呢,你们心里没数啊?
抿了口茶,她只得自己开口过问:“楚家的案子,怎么样了?”
为首的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相视一望,后面的几个下属官员也都滞了一下。
女皇黛眉锁得更深:“查得如何了,你们总该回朕一句话。总不能让这案子一直悬而未决,楚家二百余口人经年累月地这样押在牢里,朕还嫌他们浪费粮食呢。”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又对望一眼,面面相觑。
虞锦打量着她们,语气中也有了愠意:“你们怎么回事?今年一年的时间,扫盲班在西南开上了,甘肃的路也都开始修了。楚家这案子拖了三年,你们就拿不出个结果?”
二人都是一震,主理这案子的刑部尚书心底更升起忐忑。
抬眸看看女皇的神情,她有些诧异地发觉女皇好像真的在等她说个实情,一时不由更为心惊,忖度了半晌,她侧首示意下属官员都退了下去。
大理寺卿一看,也示意自己的下官告退。等她们离开,刑部尚书又揖道:“请陛下屏退左右。”
怎么个意思?
虞锦细看她的神情,不仅是深沉,还有两分紧张。
好像怕被她杀了灭口似的。
至不至于?
楚枚行刺她都经历过了,楚家还有什么大罪是她听不了的?
但她还是姑且屏退了宫人,邺风会意,无声地带着人离开。
“坐。”她颔了颔首,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沉默地落座到两侧。
她又道:“说吧。”
半晌的安寂,女皇问话时鲜有官员敢让她等这么久。但这话,刑部尚书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说。
她与大理寺卿都是和律例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人,凡事心中自有杆秤。官场沉浮,她们有时可以“为官不太正”——譬如陛下摆明了要办楚家,她们可以顺从圣意拖着这事,给外界一个暧昧不明的态度,不必跳出来为楚家说话;但她们终不想“为官太不正”——譬如知晓陛下恼了楚家,她们也并不想罗织罪名,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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