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誉沉默,这个女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像一杯水一样,她可以沸腾,也可以冰冷,她的所有行动都是取决于外部施压的力度,若只是轻轻碰撞只会有一圈一圈浅淡的波纹,如果是猛烈撞击必定是狂风暴雨。
所以她对人是冷漠还是热情,完全凭的是那个人的态度。
电梯再一次敞开。
江山平又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个出去,她骄傲的昂首挺胸走在走廊上,身后的男人好像并没有跟上来,她在潜意识里麻痹自己,千万别回头,一定要保持自己的高冷态度,一定要绷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萧誉紧随其后,看她快要抵达了病房,急忙出声喊了一声,“等一下。”
江山平适时的停下了脚步,回头,灯光好巧不巧的落在她的眉间,温暖的碎光带着些许金色,让人瞧上眼时觉得莫名的漂亮以及耀眼。
萧誉上前两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他说着,“你很优秀,我不想你的一辈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度过。”
“您怎么知道我的一辈子是热情的,还是平凡的,或者是不值一提的?”
“我们不合适。”萧誉再一次重复这一句话。
江山平勾唇一笑,抬步靠近对方,她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的眼,刻意的将自己的影子在他的瞳孔里被渐渐的放大,她说,“在长官的认知里什么样的感情才是合适的?”
萧誉沉默了一会儿,他没有谈过恋爱,甚至都没有想过去接触任何女性,他是典型的那种以国家为第一的男人,任何儿女情长在他眼中都是负担,会阻碍他全身心的保家卫国的负担。
江山平越来越靠近他,最后直接踮起脚尖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唇上。
犹如蜻蜓点水的一吻没有过多的波澜,就像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触碰到了那般。
江山平蓦地回过神,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她怎么就一时头脑发热没有制止自己的臆想?
萧誉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清风徐徐,有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而来。
江山平的眼珠子失去镇定的四面张望着,她吞吞吐吐的说着,“这、这就是我、我想说的,我去看长官了。”
言罢,她垂着头逃之夭夭了。
萧誉皱了皱眉,眼前的身影一眨眼就溜得无影无踪,他碰了碰自己的唇,没有什么感觉,就像是被什么蚊虫给叮咬了一样,有些痒,仅此而已。
江山平一脸面红耳赤的推开了其中一间病房,她急忙关上身后的门,心脏处的心跳声怦怦乱跳着,她吞了吞口水,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她竟然真的亲到了长官?
她真的亲到了长官?
她亲到了长官?
亲到了长官?
亲了长官?
江山平捂住自己的嘴笑的像个花痴,她回去之后不能洗脸,不对,不止今天不能洗脸,明天后天都不能洗脸,不能碰到自己的这张嘴,不能忘了长官的味道。
“额,这位同志有事吗?”一名男士有些不明就里的站起来。
江山平这才注意到身前的两双明亮亮的眼珠子,一个个正好奇的盯着她,她隐晦下自己脸上那像个神经病一样疯癫的笑容,摇了摇头,“我走错了。”
萧誉站在门外,似乎已经料想到她会跑出来。
江山平轻咳一声,故作平静道,“我不知道队长在哪间病房。”
萧誉一声未吭的提着她的衣领,就这么将她提到了旁边的一间病房。
江山平嘴角抽了抽,“长官,我好歹也是女孩子,您这样提着我,像在提您手下的兵崽子。”
萧誉推开门,道,“所以我才说我们不合适。”
江山平望着身前的背影,灯光斜斜的从他的头顶上空进入自己的眼脸,谁说不合适?她觉得挺合适的啊,身高合适,性格合适,连职业都合适,当然最合适的就是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多么合适啊。
萧菁哄睡了孩子,本是打算偷偷摸摸的离开医院,刚刚下地走了两步就见到进门的两道身影。
萧誉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图,道,“别想着这个时候离开医院。”
萧菁规规矩矩坐回床上,苦笑道,“我没有想过离开,我就是下地来走走。”
“我来之前去过了研究院,你不用担心,沈晟易那边已经有了消息了,目前情况稳定,没有再加剧伤势。”萧誉打消了她的顾虑。
“真的吗?”
萧誉双手撑在她的肩膀上,“大哥什么时候会欺骗你了?”
“我只是想亲眼看看他的情况。”
“你现在也是病人,你如果再胡来,你的这只手不想要了吗?”
萧菁急忙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伤口是贯穿性的,这样的伤势很容易造成二次挫伤,一旦伤了筋骨,她这只手就相当于废了。
萧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面色沉重,“偷袭沈晟风的那些人全部逃离出境了。”
萧菁却是出奇的安静,好像她并不在意这些人是留在国内,还是逃离了花国。
萧誉很不习惯她这样的安静,眉头越皱越紧,“你有什么话可以告诉大哥,不要憋在心里。”
萧菁莞尔一笑,“大哥,我像是那种会息事宁人的人吗?”
“……”
萧菁抬头望着墙上的时钟,“我以前很懦弱,是我的力量不够大,我现在已经足够强大了,我就有本事十倍百倍的奉还给他们。”
“小菁——”
“不过我现在不会轻举妄动,你也说了,我还是病人,我要先养好自己的伤,再等队长归来,最后再杀回去。”
“我知道我不能阻止你,可是你也应该清楚咱们是军人,没有军部命令,不能随随便便出任务。”
“嗯,在出去之前,我会脱下我的这身军装。”
“小菁。”萧誉欲言又止,也许这不过就是她逞一时之能罢了。
“江教官也来了?”萧菁突然转移了话题。
江山平站直身体,敬礼,“我来慰问慰问长官的情况。”
萧菁抬了抬自己的胳膊,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大概明后天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胡闹,枪伤是那么容易愈合的?”萧誉佯装微怒,又道,“至少要多住两天,等伤口完全愈合了之后才能回去。”
江山平愣愣的看着故作生气的男人,他虽然语气严厉,可是眉眼处却是带着浓浓的宠溺,不知为何,她有些走火入魔了一样。
仿佛看到了床上躺着的是人是自己,而他正嘘寒问暖的拿着一碗水递到自己面前,然后温柔的托着自己的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还会时不时的问着自己烫不烫?
不烫啊,怎么会烫啊,这白开水喝在嘴里就跟放了蜜似的甜,甜到心坎上了。
“江教官要不要喝点水?”萧菁注意到她如此赤果果的盯着自己手里的水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江山平却是荡气回肠的回复了一句,“好喝,好喝。”
萧菁眨了眨眼,问着,“什么好喝?”
江山平回过神,忙道,“没有,我说不喝,我不用喝。”
萧誉倒上另一杯水递过去,“喝点吧。”
江山平双手接过,小小的呡了一口,虽然不是跟放了蜜一样,但依旧是甜甜的。
萧菁看着两人之间那微不可言的感觉,笑了笑,“大哥好像跟咱们江教官很熟悉?”
“当然熟悉了,她好歹也在我的营区里待了几年。”萧誉公式化的回复着,似乎并没有什么破绽。
“只是这样吗?”萧菁望向江山平,又问着,“那我同意江教官来咱们赤鹰队,算不算是挖了自家亲大哥的墙角?我身为一个妹妹,不应该做出这种事啊,江教官会不会觉得委屈呢?”
“无非情面关系,只要是上级命令,我必须遵从,这是规矩。”江山平回答的干脆直接。
萧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说话的女人,她的五官很干净,虽说长年累月的泡在军营这种地方,却是依旧长得白白净净,如果脱下那一身军袍,走到大街上,倒像是一个普普通通他的都市白领。
江山平注意到对方的窥视,瞄了一眼,两人的视线在对焦上的瞬间,几乎是同时性的收回了眼神,各自略显的有些心虚的东张西望着。
萧菁看着地面上两人重叠的影子,也不点破他们之间那微妙的关系,坐回床上,目光来来回回在两人身上穿梭不断。
“咳咳。”萧誉清了清嗓子,“饿不饿,要不要去给你买一点吃的?”
萧菁摇头,“妈妈刚刚来的时候给我送了吃的。”
气氛倏地又变得尴尬起来。
“既然你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萧誉准备离开。
“大哥,等一下。”萧菁靠在他身侧,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角,压低着声音,“我看过江教官的资料,知道她比我大五岁左右。”
萧誉不明她的言外之意,“你想说什么?”
“你听不出来我的意思吗?她已经三十岁了。”
“三十岁有什么不妥之处?”
“我知道她跟你有婚约,也听父亲说过你们的婚约早在几年前就定下来了。”
“这些事不用你过问,我知道怎么处理。”萧誉拿过自己的军帽扣在了她的脑袋上,“好好的休息,我先走了。”
萧菁坐在床边,瞧着说走就走的大哥,又看了一眼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离开的江教官。
整个病房又一次恢复死寂。
“我们都没有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种事,你的伤没有什么大碍吧?”江山平开口询问着。
萧菁伸了伸自己的胳膊,感觉还好,不是特别难受,她道,“没有伤到筋骨。”
“那群人逃得很快,铁鹰队赶到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全部撤离了。”
“能够计划的这么详细,肯定不是普通人所为,他们应该是早就研究好了整个路线,包括最后怎么撤离,一旦他们逃跑,我们就如同大海捞针,无处可觅。”
“所幸你和沈队长都无碍。”
萧菁欲言又止,她摸了摸床上孩子的小手,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大约过了几分钟,萧菁站了起来,两两视线平行,“你和我大哥真的有那层关系?”
江山平明知故问道,“什么关系?”
萧菁笑了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说不定以后还是一家人,江教官就不用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江山平听着那一句一家人,心里倒是欢喜的很,面上却依旧表现的云淡风轻,她道,“我是军人,也没有时间去过问感情的事,我相信水到渠成,有些东西时候到了,自然就在一起了。”
“江教官这话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或者你也觉得这种家族之间的联姻根本就是一出玩笑?”
江山平摇头否认,“萧誉将军是很优秀的男人,能够与他缔结连理是我的幸事,我不会把这事当成一出笑话,也不会把婚姻当做一场小事,一旦进了那一步,就是我的一辈子。”
“我大哥这个人就是典型的精忠报国思想,在他的脑子里,国家事才是自己的事,其余的家事都是可有可无。”
“你错了,他挺喜欢你这个妹妹,至少我在111团的时候经常见他去525团看你,甚至有时候还会以权压制你的上级。”
萧菁心里一惊,想想那些年在525团,虽说不至于呼风唤雨,但她想睡就睡,想吃就吃,想训练才去训练,可谓是除了生活品质上有些许差劲以外,她的自由完全没有受到束缚,或许这跟大哥暗中照顾有很大的关联吧。
江山平又道,“后来你去的铁鹰队,每一次你立功之后,我都会见到他一个人躲在办公室里笑的像个六七岁考了一百分的小孩子,他是打心眼里为你感到骄傲自豪。”
萧菁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可是那个时候我却总是让他生气。”
“你有你的坚持,你也有你的信仰,就如同我也有我的信仰一样,如果有人质疑我的信仰,我会觉得他是在伤害我,甚至毁灭我。”
萧菁站起身,情绪有些激动,“你知道我的信仰吗?”
“能够看出来你很爱沈队长,我也听说过你们之间的那些过往,像一个传奇故事,更像一个励志故事,沈队长身体特殊,却是所向披靡的大英雄,你虽红妆,却是巾帼不让须眉。”
“瞎说什么大实话。”萧菁轻轻的推了推江山平,一脸认真道,“如果我大哥一日不同意,江教官就准备跟我大哥耗下去?”
“婚姻之事,我向来尊崇父母之命,他们觉得可以,我就可以。”
“万一他们觉得我大哥没有诚意收回成命了?”
江山平愣了愣,她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后果,毕竟两家都是大家族,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收回婚约呢?
等等,自家父亲最近一段时间是不是常说隔壁的陈少将公子刚刚升官了?
自家母亲也常说程伯父家里的二儿子品行端正,难道他们是准备给自己物色下家人选了?
原本也只是两家家长见面口头上约定的婚约,一没有结婚证,二没有夫妻之实,他们要是中途变卦也不是不可能啊。
“江教官,江教官?”萧菁喊了两声。
江山平回过神,轻咳一声,“队长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我就是看你突然间沉默了,江教官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了,我出来的时候也够久了,先回去了。”江山平戴上军帽,未有等到她的回复,就这么走出了病房。
萧菁放下水杯,刚坐回床上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挠自己的手掌心。
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努力的伸着自己的手去抓萧菁的手。
萧菁俯下身见他抱起来,温柔的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咱们一起去看看爸爸好不好?”
小家伙靠在她的肩膀上,没有哭也没有闹。
萧菁打开病房门,确信周围没有多余的医护人员之后,小心翼翼的顺着墙溜到了应急通道入口处。
研究院前,四面戒备,任何人出入都需要工作证件才准许放行。
萧菁站在车前,看向盘查的甚是严厉的出入口,想着平日里也没有这么多人驻守,今日怎么回事?
她心里默默的有了一种不祥预感。
研究院内,沈晟易面色凝重的站在玻璃窗前,收敛起往日的玩世不恭,此时此刻不知如何启齿。
沈家一众人还在门外等着他的消息,可是他该如何回复他们?
是说一个善意的谎言?或者是实话实说把现在的所有情况一一回禀?
伤口无法愈合,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坏了他体内的完好细胞,就连萧菁的血都对他失去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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