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也学赵识德不发一言,闭目养神。
不久后,隔壁甚至传来赵识德酣睡的轻而稳沉的鼻息。
温宁睡不着,她竖耳留意外面的动静,她想,秦立公会不会上当呢?他是谨慎之人,在当下已取得进展的情况下,还会冒险加码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温宁也渐渐失望。
她想再跟赵识德交谈几句话,再试一次,可以后者始终保持的酣睡鼻思似乎在阻止她的冒进。
与秦立公斗智斗勇半晌,她也累了,终于也睡眼迷离,打了个盹。
蓦然间牢房大开,眼前陡然亮堂。
温宁惊醒。
罗一英手持强光手电筒照明,与虎口一前一后走进来。
罗一英并不啰嗦,对虎口说:“虎口,你,上前认一认,是不是你见过的共党?”
虎口连声应喏,接过手电筒,上前曲身往席地而坐的温宁脸上乱晃一通,煞有介事地说:“报告罗队长,就是她!我有一次无意瞟见她在桃园街接头,接头那人我认得,虽然也是地下组织的,不过跟赵识德不在同一条线上。”一面说,一面朝温宁猛眨眼睛作暗示。
温宁作出会意姿态,喝道:“胡说,我不认得你,我不是共产党!”
罗一英对虎口说:“你确定?!你怎么认出她的上线的?”
“确定,确定!”虎口鞠躬折腰,“烧成灰我也认得,她的上线,呵,真是巧,在赵识德来石州前,领导过我。赵识德一出事,他就躲得不见人影!”
罗一英冷笑:“怎么样,共党女同志,先前咬死不认,现在人证物证确凿,还想抵赖?上去统统给我交代了吧,免受皮肉之苦!”
虽然是演戏,罗一英拽拉温宁的时候,竟然用了真力气,又触到臂上的伤口,温宁由牙缝挤出“嗞嗞”痛音,“狗特务,别来拉我,我自己会走!”
交互推攘中,快步走入一名女学员,朝罗一英附耳说了两句话。
罗一英便甩开温宁,恶狠狠道:“先饶你一时半刻,姑奶奶办完正事再来收拾你!”
“走!”她领着虎口和女学员陡然一阵风似离开牢房,显然不在预设的演戏“剧本”当中,温宁怔忡片刻,决定按照自己的思路“演”下去。
她敲击隔墙木板,苦笑道:“先生,不好意思,现在的情形,恐怕您救不得我了。”
赵识德淡淡说道:“原来你真是共产党。看来我方才给你的那句悄悄话,是用不上啦。”
温宁说:“那么,你现在能够告诉我,那句悄悄话是真是假,您所说的那个名字,可以换成真的吗?”
赵识德说:“行啊,你凑过来些,我告诉你……”
温宁依言靠近,但听“呯呯”数声乱击木板,赵识德破口大骂:“无耻军统特务,先冒充进步青年,再冒充我党同志,明的不行来阴的,想从我这里套取情报,做梦!我绝不会上当!”
温宁故作大惊,疾声辩解,“先生,不,同志,您在说什么!”
赵识德长吸一口气,暴喝道:“滚蛋!我不想再跟你这种狡辩无耻之徒多说半句话,回到你的主子秦立公那儿去!”
“我……先生,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赵识德最后吐出一个“滚”字,不再发一言,毫不理会温宁的“哀求”和“解释”。
最终,在难堪的近一个钟头尴尬相对后,罗一英再赴牢房,亲自押走温宁。
温宁在临走前,还回头对隔壁道:“先生,此去大概与您永别,无论您对我有什么误解,都请您相信,哦,不对,我相信您同我一样——对信仰的衷心热爱,犹如父母对子女的无私付出,子女对双亲的全心皈依,为此,可以跋涉万里,更不惧严霜刀剑。”
回答她的,仍然是无声的静默,俨如这一天一夜她的隔壁根本没有人,全系幻觉。
走出牢房,罗一英讥笑,“你可真会编会演,声音都哽咽了。”
温宁冷视她,“若要让人动情,必须自己先动情。罗队长,摸着你自己的胸口想一想,难道你的未婚夫不在了,你就完全失去了动情的本能?这才是真的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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