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见状瞬即朝处于错愕中的罗一英腕间重重劈下,“罗一英,你干什么!”罗一英病痛乏力,不妨竟被劈中,手枪掉落,人也虚弱地半蹲至地。
顺势一滑,竟然滑至赵识德身侧。
赵识德两腿虽不能动弹,反应仍然机灵,袖手一抡,操枪在手。
他所在的方位甚低,此际流血过多,气力难济,手枪勉强能指向的,惟有半蹲且靠前的罗一英。
枪匣里,还有最后一发子弹。
一切的变生掣肘均在电光火石间,秦立公手中无枪,枉自疾呼“温宁,开枪”,可是温宁行动瑟缩,显然是不顶用的。旁侧围观的行动队员并未将注意力集于当前,一时无法作出快速反应。罗一英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枪对向了自己。
枪响了。
先是一声脆响,紧连着是数声乱鸣。
温宁眼前闪冒金星。她想,她是看到了五彩烟霞?
倒下死去的惟有一人:赵识德。
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罗一英无法理解这一夜所经历的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赵识德分明已将枪口指向了她,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压低枪口对向地面,这无疑相当于自戗?他分明有机会杀死她,再被那些听秦立公号令开枪的行动队员乱枪打死。为什么?
她清晰地记得,赵识德在压低枪口时,嘴角上浮,脸上露出一个短促而诡异的微笑。那笑意,似乎带有欣慰,又含有玄机,再仔细回味,仿佛蕴藏几分超然和宽悯。
真是奇怪啊!
她发怔半晌,跌跌撞撞半爬半跑至赵识德的尸体旁,想再瞧瞧,她究竟是眼花,或者神智错乱。可是她最后看到的赵识德已归于静肃,面色无喜无悲,好似老僧禅定,惟有遍布全身的无数弹孔,表明此人已无生迹。
“校长,此人已死!”一名行动队员验尸后报告。
“啪——”
站在罗一英身侧的温宁手枪掉落。
罗一英这才留意到,温宁近乎呆傻地凝视赵识德的尸身几眼,蓦地抱头“呀——”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身子软跌,直直朝后倒去。
不过,她并没有倒在地上,有人挟风速般斜插过来,将她扶抱在怀中。
这是匆匆赶至的乐弈。
秦立公斜睨温宁一眼,难掩不满与怀疑,“她这是怎么了?”
乐弈俯首察看温宁眉目,道:“她有轻微的低血糖,恐怕是疲累跟惊吓着了。”
此时的罗一英完全没有心思暗诽温宁娇贵,兀自呆呆地盯着赵识德的尸身,落在秦立公眼中,反倒比温宁更多几分可疑。
只是疑心仅在秦立公的心头一掠而过,他也没有心思打趣乐弈对温宁的关切,乐弈今晚行动的成败,更为重要。怀揣万中有一的微薄期冀,问道:“怎么样,抓到人了?”
乐弈摇头,“校长,我们上当了,烟雾弹,根本没打到人。”
秦立公长吁一口气,回头再看向倚墙卧躺的赵识德遗体,黯然道:“连环计啊,外头的人用日谍的讯息引开你,牢里的他施计出楼,创造营救机会,绝妙无双的里应外合!不仅绝妙,里外的配合也是天衣无缝。想来,王泽那头儿,也不会有好消息……”越说气势越颓,仰天望月无语。
果然,王泽那边的消息很快传至——出租房一带根本没有共党出现,更没有发生袭击冲突事件。
这一夜,秦立公闹得损兵折将,虽然没让赵识德被救走,但距离预期成果到底甚远,实在让秦立公心中充满挫败感。
末了,倒是乐弈在秦立公耳边淡淡地说了句:“今晚这场仗,咱们没赢,共党也没赢。只是太亏,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跟共党如此内耗不划算。不如,就此暂告一个段落,往后涉及共党的事情,得过且过——他们也不能把咱们怎么着,防日谍才是第一要务。”
秦立公听着先是无奈的点头,再想想,又鼓圆眼睛,说:“不行,日谍要防,不过咱们站里潜伏的共党,务必要揪出来!”不揪出来,如何这消解胸中这口郁闷之气?
乐弈见秦立公如此执着,便淡漠一笑,不再勉强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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