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却从乐弈的表情上,发现微妙的尴尬。她想,再这样继续问下去,只怕会出现难堪,不仅不容易收拾,还可能损害秦立公的威信,不利于特校的团结对敌。她浅笑一下,温声说:“一英姐,何必追问下去呢。你我都是特务机关的人,有些规矩,你比我懂。既然校长和乐队长都确定何曼云无疑,必定有因。你总该相信他们对党国的忠诚和业务技能吧。特务机关,总会有些秘密不能公诸于众,你得理解。和气为上,这件事就到这里了。”
谁知罗一英不仅不理会她的深意,反若火上浇油,将脑袋一拧,说:“什么秘密?还有怎么不能敞开的东西?打量捂在罐子里没人揭开,就是一坛好酒?只怕是一坛泡菜,臭了都不知道!”
温宁一听,再看何曼云气得呲牙咧嘴的模样,心底既叹息又沮丧:自己到底不如陆鸿影有威信,简单一句话就能平息所有的内争。与陆鸿影的差距尤其在哪里呢?
“行,行,那就揭开了给你们都闻闻!”何曼云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气极之下,竟然又回复几分镇定,诡黠地自笑两下,半是得意半是自弃地说:“反正我的名声早被你们弄臭了,军统,中统,哪儿也回不去。我就跟你们说说,我那天上午在干嘛!”丹凤眼瞅向秦立公,似笑非笑,“我跟校长呆在一块儿啊。在特校干了这么久,为了填平你们工作的疏漏,没完没了加班写材料搪塞本部,没功劳也有苦劳。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呆人?我只希望他能帮我一把,帮让我调回本部,我有更好的发展平台,助我也就是助他,双赢的好事。不然,跟他这一眼能望到头的老头子继续混下去?不过,校长,您真是厉害,我的便宜你是占尽了,实在的好处一分不给!干指头舔干盐,厉害!”
这番话说出来,于温宁不在意料之外,周遭众人多半心知肚明,蒋蓉蓉尤其听得眉飞色舞,倒是余南在侧灰了脸庞,怏怏地窃声道:“还真是这样。跟这些人共事,恶心……”温宁知道余南心底纯真,就算对秦何之事有所耳闻,也只当笑话,如今这种污秽之事直接揭开了,犹如一坛臭酸菜要让她吞进肚中,怎么能不难受?她捏了下余南的掌心,以示抚慰。
不过,秦立公显然沉得住气,待何曼云言毕,才朗声道:“何曼云,你屡次以色诱我。但我牢记党规党训,始终岿然不动。也曾对你好言相劝,像温宁这样踏踏实实工作,凭实力立足,以业绩服人,有什么不好,为什么总想到歪门邪道?!误事业,误终身啊!那天上午,你是求了我一整早,也纠缠了我一整早,但我没有受你诱惑。甚至,后来知道你是中统后,还给你留了几分情面。没想到,现在为自己的颜面,你居然说出这样一通胡话。当着你嫂子的遗容,我不跟你计较,以免唐突逝者。你赶紧收拾收拾,咱们庙小,留不住你,请你马上离开。”
何曼云被噎得发了傻,回过神辨道:“你哪里是给我留情面,是给你自己留情面,留仕途的余地——”话未说完,秦立公却已指着她,毫不容情地厉声喝道:“乐弈,找几个人,赶紧把这位中统的瘟神小姐送出去。”
这边闹哄哄地拉人下去。那边又有行动队员上来报告,说是补充兵团来人了,求见校长。
秦立公又烦又恼,失妻之痛尚盘旋未去,沉着脸说:“补充兵团还来人干什么?帮忙的已经够用了!”
罗一英硬生生地说:“那杀害嫂子的凶手,就是补充兵团的。”说话间,眼角的余光还捎带着瞟过温宁。
温宁心中顿生不妙。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杀人疑凶”被带上来,叫温宁瞪大了眼睛。
竟然是韩铁锤。
跟随而至,还有补充兵团派来的吴永吉。
礼貌为先,秦立公问吴永吉有何贵干。
吴永吉敬过礼,以军人的刻板语气,铿锵说道:“警备司令部南城中队孙楚中队长刚刚向潘司令长官报告,我兵团负责押运粮草的军官韩铁锤,被贵校以凶人嫌疑的名义拘押,潘长官特命卑职前来询问因果,交涉事务。”
秦立公看看被五花大绑但满脸不服且不以为然的韩铁锤,再看看满脸笃定的罗一英,说:“吴参谋,此事关涉到我的夫人,我也算是苦主,现在情况未明,请稍安勿躁,一起听听各自说法。”
温宁便赶紧打圆场,提议说,现在雨下不止,事涉机密,换个地方说话。方才审何曼云时,虽然清过场,中层干部外的教职工和行动队员被远远驱离,到底还是有声音随风顺传,足够损害秦立公和特校形象。再要议些什么,实在应该关起门来解决。这一提议,自然得到所有人同意,于是挪至会议室。连罗一英也顺带得到特赦般,由王泽扶起,这一起,再到会议室,秦立公也就不好意思再让她继续跪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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