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蓉蓉失声问:“朱砂?朱砂有什么用?”
温宁的心渐渐往下沉。
“朱砂可以提炼水银。”余南简短地回答,用以显示比蒋蓉蓉有才学。
罗一英说:“我们都知道,石州乡野有一重要矿产,就是辰砂。辰砂可以制作水银,据说是工业上重要的原料,倒卖到外头——”她指指东北方向,“也就是敌占区,是发横财的活路。真不好意思,韩铁锤,我在城外跟你的下级争执时,无意发现有一只运粮布袋被割破了,有辰砂洒露出来——辰砂有锐度,拿放不当心,会被割破——我也就偷了点当作证据。韩铁锤,你借运送军粮之机,私自倒腾辰砂,在跟咱们校长夫人争道时,被她们发现发觉。走私,尤其走私这种关涉战争成败的重要工业原料,是可以抓起来判死刑的!于是你顿起杀机,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
韩铁锤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说什么?辰砂,哪来的辰砂?我可没有干过这种事。”
“校长,如果不信,您可以让人验一验嫂子的衣裳,她的袖口上还沾有辰砂呢!至于那些夹带私货的运粮车,恕属下独身办案无能,不能一并带来。不过,吴参谋你现在打个电话回去,说不定还能截住那台车,货物不一定卸光了。就算卸了,车内车外,总会洒些粉末出来吧。”
吴永吉沉下脸,向秦立公借电话用,秦立公挥手让乐弈领他去打电话,又示意温宁和余南前去验证。
温宁知道,因为陈玉颜是女眷,不好让乐弈等男性近身,加上温余均系数理专业毕业,派她俩查验,更能保证准确度。
验证的结果,陈玉颜的左袖袖口确实沾有几粒辰砂,这就与罗一英所言吻合了。至少,陈玉颜确实接触过豁口的装辰砂布袋。
韩铁锤还是不认帐,“什么倒买倒卖,还走私?老子连强买强卖的土匪也不当,还干这个,姓罗的,你自己失职,别赖在我头上,你一定是栽赃陷害!”
朱景中翻起眼皮,冷冷道:“韩铁锤,不要把自己裱得跟金佛似的,你做过初一,当然能干十五,不就是家常便饭吗?”
当韩铁锤气得眼睛直往外凸的时候,乐弈和吴永吉也回会议室了。余南看一眼温宁,帮腔道:“其实……怎么说呢……会不会是误会?韩连长根本不知情,是他手下的人干的?”
“还有一种可能呢,不是他手下的人,而是他的上司主使,他在代人受过……”蒋蓉蓉似乎也是觑着温宁的脸色,在帮忙为韩铁锤说话,眸尖一挑,转向吴永吉,“吴参谋,您说对不对呢?”
吴永吉脸色一变,严肃地说:“事情没有查明,请各位不要妄言揣测。”
“还有什么不能妄言的!”秦立公拍案而起,掏枪对住韩铁锤,额间青筋一跳一跳,“现在动机、人证、物证齐全,我管你们兵团谁走私谁放贷谁代人受过,总之杀人凶手就是他!”
韩铁锤站在秦立公的对面,也就是原先陆鸿影座席的位置受审,会议室空间十分窄小,在场诸人,或怕误中流弹,或认定吴永吉会掏枪相对,或担心韩铁锤垂死挣扎拉人垫背,当下,室内形势大乱。
乐弈说:“校长,冷静。”
离秦立公最近的朱景中拉托前者手臂,担心走火误伤。
蒋蓉蓉“哇呀”一声,与余南同时离座,避到墙根底下。
罗一英和王泽却是手按枪套,前者盯着韩铁锤,后者盯着吴永吉。
惟有坐在原属何曼云座位的吴永吉和温宁,不见动静。
枪声,暂时没有响起。
罗一英说:“奇怪了,两位跟韩铁锤关系最紧密的,却稳如泰山。温宁,你一向学何曼云最像,八面玲珑置身事外的功夫,到家了!”
温宁微微一笑,“我不动,是知道校长自有主张,不会因私废公。补充兵团的人在这里,虽然这位吴参谋不发声,但韩铁锤并非吴参谋的人,而是潘司令的人,校长身为长官,可比咱们想得深远,不会不给潘司令通气就取人性命。”
温宁已然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一直作壁上观,似乎乐见韩铁锤殒命斯地的吴永吉实在坐不住了,只能起身,重新摆出那副端肃姿态,朗声说:“秦校长,此事关涉兵团军官,为两部友情计,还请您稍安,待我向潘司令长官汇报后,再行论处!如他确属凶手,我们绝不姑息。现在,我把他带走?”
乐弈淡声道:“人必须羁押我处。”
“这——”吴永吉面露难色。
“当初咱们的陆主任,可是被你们关押了的。”余南嚷道:“讲道理,你们不能厚此薄彼。”
吴永吉单枪匹马,当然没法从特校手头抢人,只得点头答应。
于是,秦立公的枪口到底被按压下来,吴永吉告辞返回兵团,韩铁锤被押入特校监牢——他这是二进宫了。因为秦立公情绪纷乱,朱景中身为校内资深年长者,主动承担起为陈玉颜和两名行动队员收殓治丧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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