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饮下盏中的酒,阮小茴便一下子变了脸色,俯身吐出了一大口血。
酒中有毒,不,或者,应该说是酒盏中有毒。
林天心的脸一下子变得模糊了,她面目也渐渐狰狞了起来,连阮小茴也分不清是自己中了毒的错觉,还是她从未看清过这个姑娘。
林天心一双桃花眸,凝着俯身趴在床畔嘴角还有血丝流下的阮小茴,轻蔑笑道:“小茴姐姐,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本殿下真的是来恭祝你新婚的吧。”
轻嗤出声,她挑了下巴,咬牙切齿道:“如意郎君?呵,姐姐难道不知道吗?天心的如意郎君在今日就要娶旁的人了,哈哈哈…”
林天心看着捂住肚子已经痛的在榻上说不出一个字的阮小茴,狂笑出声。
走出房门几步,林天心双腿一软,终是跪倒在了长廊的柱子旁。
她从小备受宠爱,本该在父皇和太子哥哥的娇宠之下,寻一个合适的驸马,过完自己尊贵的一生。
可那天御花园中,她一路扑着蝴蝶跑过去。
那个被太子哥哥唤作子钦的少年,只一眼便叫她再也没能忘记。
夫子曾教过她一句话,她觉得那时用在这个少年身上再般配不过了。
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杨子钦赶回屋里的时候,阮小茴还强撑着最后一口气。
见到他回来,阮小茴靠在杨子钦怀中,有气无力道:“子钦,不要报仇。”
她不希望,他的后半生都活在复仇的阴影之下。
阖上了双眸,阮小茴的手蓦然垂了下来,搭在了床畔。
“当啷”一声脆响,阮小茴手心的玉佩掉落,碎成再也找不齐的碎片。
独留一身红衣的男子跪倒在榻前痛哭出声。
杨子钦自书案上取了方檀香红木匣子放在一旁。
执了笔,他沾了沾墨水,凝着案上宣纸的眸中有柔情万千。
杨子钦在给阮小茴写信。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所以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
等到院墙边也长满了青苔。
等到北漠冬日的白雪盖不住落英。
等到神灯节的烟花不再绚烂。
等到你来入我梦之日,我好再认真同你说一句:“小生姓杨名钰字子钦,云州杨氏。”
若是没有你,此生我都不会再许旁的什么人。
你不知道,对我而言,享万丈的荣光,都不及能够陪在你身旁。
将手中宣纸细细折好,杨子钦打开了书案上的红木匣放了进去。
红木匣子中厚厚一叠宣纸,自阮小茴离开之日起,他只愿意为她自己执笔。
日光照在杨子钦的发上,不过三年而已,他却早已经生出了遮挡不住 * 的白发。
而他自己却未曾察觉。
初见当日送阮小茴那朵红花,他只愿她余生可以平安喜乐。
却没成想到今日这般结果。
若是早知道。
若是早知道杨子钦宁愿两人从未相识。
哪怕是只能远远的看阮小茴一眼,他也已经知足。
这是阮小茴离开杨子钦后的第一个三年。
杨子钦躺在榻上,手忽然自枕下取出一个小木盒。
这间喜房,这些年,他从未曾允许别人动过,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这里从来都是杨子钦亲自打扫。
这个枕头,他从未曾翻看过,没想到今日还能发现这个盒子。
时隔多年,再碰到关于阮小茴的东西,杨子钦的手仍然止不住的颤抖。
虽然,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腼腆的少年。
杨子钦迎着日光打开手中的小木盒,一支竹笔静静的躺在里面。
阮小茴削的并不好,他微微眯起眼看过去,杨子钦的眼睛都有些模糊了。
这支笔已经有些岁月了,杨子钦举起它来细细端详,有些地方凹凸不平,拿在手里都会有被竹子微微刺到的感觉。
杨子钦的目光凝在了那竹笔之上,想起很久很久之前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一身米黄色衣服的少女随着家人出行,正撞上他陪着太子殿下在宫外商讨事宜。
那时候她只有十四岁,还是一个小姑娘的年纪,就在那个连阳光都暖洋洋的午后,少女自他身后俯下身捡起他不小心遗落在地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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