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落倚在床头,上半身洒着疏淡月光,侧脸线条被丝丝缕缕的烟雾模糊。
当时景灼迷迷糊糊地皱着眉头嘟囔:烟灰弹地上不嫌麻烦么,还得扫。
程落默了几秒,然后碾灭烟头,偏头看着他笑了一声:地板是最好的烟灰缸。
从头至尾,稀拉几句交流都是无关紧要,甚至莫名其妙的。
景灼喝多了都保持体面,没狼狈地逮着一夜|情床伴倒职场家庭乱七八糟的苦水,在床上也没打怵。
就跟真炮王一样,过后景灼自己都佩服自己。
现在慢慢清醒了,天也快亮了,才缓过劲儿来。
身旁程落翻了个身,动作很轻,但景灼还是一惊,又差点儿掉到床下。
迷瞪一觉,早上六点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
老师忙,医生比老师更忙。
夜生活再跌宕离奇,进校门的瞬间还是正直的好人民教师。
老师好。
老师早上好!
景灼冲踩点进来的学生点点头。六中这帮学生太淘,能跟老师好好打招呼的现在都被景灼划进了乖学生的范畴。
打招呼不说人话的在上课铃响后出现在教室门口:景哥早哇!嚯别这么看着我,我昨晚上刚看了咒怨您这脸色是失恋了?
打报告了吗。景灼沉着声音,底下鸦雀无声,有憋笑的。
报告
景灼手撑在讲桌上,身上虽然不疼,其实稍微有点儿说不出的别扭,嗓子也有些沙哑。
他语气硬冷:两个字儿说出来山路十八弯的效果,怎么着,嗓子里装了簧片?
歪歪扭扭靠着门框的女生刚要回怼景灼,后者伸手一指后黑板旁的表:几点了。
哎呦不赖我女生咧咧着嗓门儿,手揣在校服裤兜里,水路九连环开了,我哥今早上没送我上学
程忻然,景灼被她咧咧得头疼,屈起手指敲了敲讲台上的记分册,那之前的八次怎么算?
我哥他忙叫程忻然的女孩儿迟到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平时串班翘课化妆改校服裤腿样样没落,昨天景灼本来要家访的就是她家长。
是不是家长的过错不好妄下结论。程忻然一直给她哥推锅,从来没提过爸妈,这点景灼记着,训她都用不痛不痒的话,怕伤着半大孩子易碎易变形的心。
回位,再有一回自己去校办讨休学申请。
程忻然当然知道这是在吓唬她,嬉皮笑脸进了教室:谢谢老师
全班同学注视着这位涂着荧光口红画着死亡细平眉,裤腿收得比冰丝袖套紧的精神小妹,眼神里满是羡慕。
一班人都挺怕这个实验高中调来的人狠话不多班主任,只有她该怎么横还怎么横。
默写都会了是吧?景灼往下掷一圈眼刀,听着他们倒抽凉气,找四个同学上黑板默写,老规矩,错一个整个单元知识点罚五遍。
下了课回到办公室,组里老师几乎都出去学习了,屋里几乎没人。他坐下来,拿出上次班里月考成绩,给每个学生找偏科点、揪可疑成绩。
成绩单上红笔标注了密密麻麻一纸,等待着这些孩子们的是景灼或严厉警告或鼓励提点的谈话。
其实他完全不用这么上心。
交换岗位是临时的,老太太坚决不要他陪,他在这边肯定待不了几天,可能寒假之前就回实验。
老师之间可能都有跟自身利益挂钩的各种态度,但他对那套听不进。
哪有亲学生和别人学生的说法?早晚得毕业,早晚得送走,既然陪了他们一程,就得给他们道儿指正了,尽力拉他们一把。
不说多高尚,景灼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挺没感情挺漠然的人,只是站在讲台当了三年老师,大学考教资那年塑人生,担未来的宣誓词他一直没忘。
垂着眸子,面无表情地在程忻然倒数第一的名次上划了个问号,景灼转了下红笔。
手机在旁边振动一声,是一个猫头像发来的消息:起了吗?
回忆了一秒,没想起来这位是谁。
紧接着,猫头又来一条消息:伤口每天一次碘伏消毒
红笔啪掉到桌上。
程叫什么来着?噢对程落。
先甭管他升升落落的,现在景灼脑子里全是昨晚的起起伏伏。
巨大的尴尬和羞|耻感涌来,他放下手机,没回程落。
想了想,又拿起来回了个在上班。
当然不是跟他的一夜|情对象汇报行踪分享日常。
对方的起了吗问得委婉,景灼自然也回得委婉意思是起了,没在你家逗留,好聚好散,昨晚负距离今早天涯海角,不纠缠。
聊天就此终止,再没下文。
景灼叹了口气,无论再怎么离谱,这炮都打过了,还留着联系方式怪别扭的。
腿上的小伤口昨晚在床上程落一直小心避着,这两天勤消毒好好养养,他不打算去拆线了,县医院的外科他也不会再去。
一小时后微信依然安静,他点进布偶猫头像,毫不犹豫地按了删除。
刚看着对话框消失舒一口气,手机振动。
喂您好。景灼接起备注是程忻然家长的来电。
老师上午好,实在是抱歉程忻然家长再次放他鸽子,那边听着乱哄哄的,还有交杂的机械音,以至于听不清这位家长的本音。
没关系。景灼现在对程忻然家长很佛系了,不生气,甚至内心毫无波澜,您再另挑个时间吧,一周七天一天二十四小时总有您中意的。
万分抱歉老师,我这儿实在脱不开身,太晚又怕打扰
您有空且愿意跟我谈谈的话,半夜也不是不行。景灼说。
改天、不好意思,最后终于敲定在这周六的下午。
景灼挂掉电话后挺纳闷儿,程忻然他哥是什么通告爆满的男明星吗?
崽儿啊。半夜一点,程落拖着疲惫的身躯轻轻推开爸妈家的门。
客厅灯没开,一片安静,爸妈那屋也关着门。
老两口这些天连轴转,今儿这个点能在家睡觉就很稀罕了,他们大三甲医院忙起来太离谱。
崽儿?熊孩子静悄悄必然在作妖,程落知道这个点程忻然没睡,又缩屋里自己看鬼片儿呢。
果然,身后突然一阵妖风骤起:啊!
吓死你哥你好换个帅的是不是。程落无奈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程忻然。这孩子刚学会化妆,特兴奋,晚上睡觉都要画个淡妆。
红口白牙,不开灯看着贼瘆人。
没得换,我哥天下第一帅。程忻然摇头晃脑,使劲拍拍她哥的肩,想了想,不过可以考虑一下我老班。
嗯?程落开了走廊的灯,扭头指着她,不许对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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