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阴血极寒极阴邪,生灵都想避开它。
谢湮自幼受生死蛊折磨,而纯阴血能抑制生死蛊,让死蛊短暂沉睡,为他续命。
谢湮淡淡道:“你听错了。”
“我不会听错的。”
谢湮极厌恶那腥涩的味道。
他是人,不是怪物,只有怪物才吸别人的血。
陆行焉从谢湮拒绝的态度看出些端倪来,她话只问到此处。谢湮比起他那个心机莫测的弟弟,还是简单了许多。
谢湮不愿说,有人会说。她是奈何府里出来的人,有的是心机手段,她只是比不上谢无咎罢了。
萧声声在洗衣服时偷懒小憩,一睁眼看到陆行焉两双澄明的眼睛盯着她,明明她是很和煦的样子,却吓得萧声声从凳子上跌下来。
陆行焉问她:“你怕我?”
萧声声平日里仗着自己的小聪明欺负陆行焉没错,但是,她毕竟见过陆行焉杀人的样子。
她杀人的时候,就是这么平静。
“你是断了四大护法手臂的人,四大护法诶。”
四大护法就是当日护在谢湮身边的近侍。
谢侯和谢夫人都把谢湮当做手心上的宝,怕“有人”伤害他,所以请来天下顶尖的高手保护谢湮。
“是吗?”
当日若非四大护法耗损她内力在先,令她没被杀欲蒙蔽,也许她会将谢湮一刀毙命。
那样的话,她连知道真相的机会都没有。
提起那天,陆行焉除了悔恨,就是羞愧。她恨不得自己把那些事给忘干净。
但那一天,对每个人都意义重大。
谢湮身上的枷锁被她斩断了,谢宴也摆脱了死蛊。
所有人在那天之后,好像都突然解脱,除了她。
陆行焉引诱萧声声:“你很喜欢谢欺山是不是?”
萧声声扭捏造作了一阵,说:“没有很喜欢啦,他欺负我的时候就不喜欢。”
萧声声的姿态让她想起来关山时的自己。
明明心里全是那个人,怕自己说出口就会失去,会被轻看,于是口是心非。不过,她是没有萧声声这样开朗的性格。
她长在奈何府那样的地方,已经长坏了。没有是非判断,不分黑白。
“哦,那我有个法子也许能续谢欺山的命萧声声,只要你告诉我为何谢欺山要吸谢无咎的血?”
只要是对谢湮有利的事,萧声声知无不言。
“从我懂事起,就知道谢欺山要喝一味很难喝的药,夫人叮嘱我一定要看他喝下去,但谢欺山从不让我靠近拿药的哦,有一次他和夫人争吵,打翻了药碗,我去收拾的时候发现那不是普通的药,味道跟狗血很像。我是很有求知精神的,就打探了此事,原来谢无咎的血可以给谢欺山续命!谢无咎好像很不满这事,所以他恨不得谢欺山彻底消失所以,侯爷和夫人就找了天下顶尖的高手在谢欺山身边保护他,从小到大,谢欺山都没离开过他们的视野”
陆行焉听过纯阴血能治病的法子,但这种阴邪的法子,她起初并不信以为真,当初在奈何府时,她还特意问过谢宴,谢宴是很快地否决了这种说法。
陆行焉对谢湮能够感同身受。从小生活在绝望中,好不容易有了希望现在,这希望被她一刀斩断。
从前是谢湮对她有恩,而如今,是她亏欠谢湮。但凡能救谢湮,抑制死蛊的法子她都要尝试过。
她不能确认到底是纯阴血对谢湮起了作用,还是双生子的血起作用,这事本来直截了当地问谢宴最方便,但她不愿。
有个人,应当和谢宴一样清楚此事。
赵行风在去长辛山处理事情的路上被陆行焉拦截。
赵行风上次能赢陆行焉,是情急之下被逼出来的,他之后试图回味那种生死晦暗的感觉,皆是无果。
果然,陆行焉是陆行焉,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她的。赵行风想到以前奈何府时,宗主挑阿九做陪练,他还心有不满呢。
“师妹?”
陆行焉最擅长经验总结,她知道他们不爱说真话。
她直接告诉赵行风最近最近自己在以纯阴血为引,抑制谢湮体内的死蛊。
赵行风若回答她这样无用,那则是只有双生子的血才管用。
赵行风若是什么都不说,那便是只要纯阴体的血就能管用。
赵行风的答案是沉默。
“师妹,这于你的身体亏损极大,而且只能护谢欺山一时,根本不是什么长久的法子。”
陆行焉心中舒缓了口气。
她终于有了能救谢湮的法子,原来,她的血就能救谢湮。
她淡淡说一句谢谢师兄,形无影去无踪。
谢湮被坐在树梢上的陆行焉吓了一跳。
他很快恢复神色:“你不要坐在那上面,萧声声看到会以为遇到鬼了。”
陆行焉沉默地看着他。
谢湮发现,她不杀人的时候就是个普通的姑娘。
不过,江湖传闻素有夸大成分。他记得少时在府中曾听有人向谢侯诉苦,说那奈何府的宗主如何厉害,如何恶毒,但是当夜里谢宴一回来,脱掉那身衣服和面具,就开始在镜子前臭美。
那样的谢宴厉害吗,恶毒吗?
陆行焉有事没事就跑到树上、屋顶上,谢湮隐约知道为何她总爱呆在高处。
幼年时,谢宴曾带他爬上一回屋顶,整个魏阳城都尽收眼底,只是他自己身体差,腿软,恐高,站不稳,一个不慎跌了下来。后来娘就再也不让他出门了。
站得越高,视野越开阔,视野一旦开阔了,很多事都能轻易抛诸脑后。
陆行焉坐在树上,仔细打量着谢湮。
谢湮和谢宴的样貌没有任何不同,上挑的眼尾,鼻尖凸出的软骨,还有薄薄两片唇瓣,甚至睫毛的数量,都一模一样。
可他们是不同的,当她见到谢湮之后,能轻易地分辨出这种不同。
她从树上跃下,到谢湮身前。
她知道双生子有何不同了。
谢宴不论是以谢公子还是宗主身份出现,都极具压迫感,这种压迫感,一部分来自谢宴体内邪门的真气,一部分来自她对他的抗拒。
谢湮身上从没有这种压迫感。
现在想起谢宴,她既没有对宗主的恨,也没有对谢郎的爱。
她只觉得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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