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焉并不认同。
习武的妙处,在心神如一。一昧地追求永恒,只会连短暂的须臾都把握不住。
“若是没了自我,不死不灭,天下第一,还有什么意义...”她惋惜道。
谢宴轻笑道:“你这可有些像说风凉话了,不是人人都有你的天资和际遇。”
陆行焉虽不觉得自己过得很差,但也着实算不上好。
谁会无缘无故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
谁又会用他人性命换一时威名?
她所谓的际遇,是用别人的生命换来的,也不知是拜谁所赐。
她生闷气,一句话都不想和谢宴说。
她生气生得如此明显,谢湮都注意到了。
他道:“往往总是有人机关算尽,却始终求而不得。阿九能得今日的功力,依我看,还是因她性子通透,为人心善,上天才选中她。”
谢宴心中满是不屑。
纵然他有八分认可谢湮的话,但——凭什么是他说出来?
他幻想过,这样一番话,应是他和陆九新婚之夜时告诉她的。
陆行焉从没被人这样夸过,她的双颊不觉泛红,在温暖的火光之下,绮丽如四月春光。
谢宴瞥了她一眼,大步向前走开,打开第二个墓室的机关。
每个墓室的主人不同,构造也不相同。
二代谢侯谢唯阳名满天下,他是大夏朝廷的中流砥柱,亦为江湖人士所信奉。当时武林众派欲他任武林盟主之位,他却谢绝推辞掉。
谢唯阳是真正的君子,只可惜,虽有传世美名,却英年早逝,只活了短短三十载。
谢厉和谢施那一辈人奠定了谢侯府的地位,而谢唯阳,是真正令谢侯府扬名之人。
谢唯阳是谢门五代唯一的独子,所以他不必受生死蛊的影响,墓室里也不会有活尸这等阴邪之物。
三人进入他的墓室,阳气扑面而来。
谢唯阳是谢门奠基人,审美方面更是。
他不好奢华俗套的金银珠宝,不好繁复的装饰花纹,墓室和棺材皆由汉白玉制成,没有多余的装饰,一切洁净无尘。
谢唯阳的墓室四面环水,一樽棺材坐落在水中央,如孤岛一座。
陆行焉第一感觉是,住在这里的应是一位端方君子。
谢湮沿着石阶走到石棺前,问谢宴:“既然曾祖当年没有双生子,应也不会有关着活尸的密室。”
谢宴点了点头。
他绕过石棺,走向西面的台阶,此处有道暗门,可通往下一代谢侯的墓室。
但谢宴突然心生一个想法,他站在墙边,朝着不远处的谢湮扬头:“你想不想一瞻曾祖风采?”
谢宴自幼没了父亲,身边全是奉承他的人,这才养成了百无禁忌的性子。
谢湮道:“曾祖是你我先辈,无咎,你未免太无礼了。”
“我无礼?”谢宴忍俊不禁,若非他还姓谢,早就一把火烧了谢家祖坟。
为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命运,以子孙性命做诅咒的先辈,谢宴着实不知道该如何敬重他们。
他已走向棺前,谢湮要拦他开棺的动作,被谢宴一掌推开。
陆行焉见谢宴如此可恶,便扶着谢湮走到石壁墙角,远离谢宴。
谢宴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他的性情这不是一朝一夕所形成的,很难让他有所改变。
陆行焉只想,若那石棺之下是重重危机,也只能一起应付。
她忽然想明白,谢宴也许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想一瞻曾祖风采。
他们在活尸谢殊的墓室里被烟雾所惑,那烟雾应当正是从这间石室弥漫而去的。
谢宴应当只是在检查谢唯阳的石棺里是否有触发烟雾的机关。
掀祖宗的棺材盖毕竟是背德行为,她走过去,在谢宴推开棺材盖之前,运内力到手臂,将石棺棺盖缓慢推开。
同时,一具身着黑衣的苍老女尸骤然起身,深黑的眼珠盯着入侵者...
陆行焉见过活人世界里的重重恶象,对死人的世界还不大熟悉。
她箭步向后退去,正好落在谢宴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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