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辈子,也只堂堂正正地怕过这一回。
因为她永远都得不到答案了。
在她阖眼瞬间,一道血光迸向她的残余的目光。
谢门梅生,翩翩公子,皎皎如月。
他的身体被一劈为二,血柱如破地而出的泉水,涌落在谢宴的身上。
躯体的死亡,是最终灭亡,无论是人是尸。
谢宴接住陆行焉的身体,随着谢梅生的身体分崩离析,他双膝无力地瘫跪下。
对谢湮而言,看着自己父亲的躯体在自己面前被劈开,身为人子之悲,心若金石崩裂。大悲无声,他若局外人,彷徨地观望着。命运利齿吞咬而下,他无能为力。
谢宴却是听惯了亲缘相残的故事,他心无悸动,于万物无声、一滩血水之中,他才认清,这就是他的宿命。
看似给他许多,却最终都要收回。
上天注定要他做个恶人,便让他亲手破掉七情六欲。
在宿命赐予他的残忍里,他只能抱紧怀中的陆行焉,不知是在同谢湮说话,还是再同谢梅生的残躯说,或许,是同看不见的命运陈述:“她是我的,谁也不能夺走她。”
谢湮默默地用白布裹住谢梅生的尸体。
不论是残暴的活尸,还是冰冷的死尸,那都是谢梅生,是他和谢宴的纽带,是他们最敬重的记忆。
二人将谢梅生的残躯在石室中火化,随谢梅生的躯体化作灰烬,烟屑尘埃落地,谢宴记忆中属于他最后的庇护处也不复存在。
从此以后,这世上只有他和陆行焉二人。
从谢侯墓的顺水道而出,行船一夜,到达魍山陵。
魍山陵是谢宴年幼时练功习武的地方,亦是连接奈何府和谢侯府通道。
陆行焉武功尽废,又失血过多,一路昏死。
谢宴和谢湮抵达魍山陵,谢宴命人来送谢湮回谢府。
谢湮问:“你不回去吗?”
谢宴道:“奈何府在我手上才有今天,这女人也是我的,怎可拱手让与你。”
况且,还有日后的疾青山盟会,总不能让用你这幅身子骨去和别人打架。
三人困于地穴之下几日,如今上了地面,风光再现,不由感慨就连这样的光景都是上天馈赠,应当好好珍惜。
谢湮道:“父亲给你取名无咎,也许希望你不要过于沉溺所犯的过失,无咎,不必自责。”
谢宴不禁笑起来:“谢欺山,你不用让别人吸你的血,你不会被送进尸体遍地的地陵,你没有一个千方百计要杀死你的母亲,你凭什么跟我说这种话。”
谢湮见他如此不领自己的情面,也不纵容他,他拂袖离去,道:“谢无咎,既然我没资格,那往后你我互不干涉,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站住,你去何处!”
谢宴呵斥,可谢湮已经不回头地向远方走去。
他亦恨道:“谁愿与你互相干涉,就算你被江湖上那群野狗分尸,也和我谢无咎没有半点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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