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际上,她是赞同楚端敏的话的,农户之女就是农户之女,岂能与她们这些世家贵女相提并论?谁会把龙凤和鼠蚁放到一块儿?
徐妙清思绪万千,面上不显,做出一副愧颜劝慰的模样。
闻思静看不出来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被人解了围,心头微松了一口气,脸色稍缓。
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避免沦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若无其事地寻了个由头,把舛讹全引到楚端敏的身上,仿佛她们从始至终在谈论的都是后者。
“可别这么说,人家是沛国公的嫡孙女,哪像我只是区区二品官之女,不敢与她妄称姐妹。”
阮问颖:“……”
她能理解闻思静的心思,可是这位闻家二姑娘,难道就真的不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比起讥讽楚端敏,更像是在对她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吗?
宜山夫人的琼芳宴就在这样一场说不上是小还是一面倒的风波中过去。
阮问颖的生活平静继续,照例念书习武、通学六艺,并及入宫请安,面见杨世醒。
八月中旬,济襄侯府诸花盛开,济襄侯与济襄侯夫人请真定大长公主过府观景。
大长公主应邀前去,见到昔日疼爱的次子,很是絮叨了一番话,又受了子孙一辈的礼,当了一回散财老人,在济襄侯夫人的劝说下留府用晚膳,止宿过夜。
阮问颖也跟着在侯府里睡了一晚,和阮淑晗躺在一张榻上,姐妹俩夜间叙话,相互揶揄打趣,度过了一个颇有意思的夜晚。
翌日,众人在湖上游船,一面赏景,一面钓鱼摘莲。
阮问颖下了几杆子,皆空手而归,只能无奈地摘了几朵莲蓬,避免空手而归。
反倒是一向不喜此项的阮淑晗钓上来了几尾小鱼,在手忙脚乱之余颇为惊喜。她的兄长济襄侯世子更是厉害,钓了足足有三条大鱼。让阮问颖不禁心生纳闷,暗想难道垂钓这事也有传承?
午膳是在船上用的,厨房煮了一大锅新鲜的鱼汤送上来,把阮问颖的莲蓬做了莲子汤与莲子糕,阮淑晗的小鱼做了杂鱼羹,济襄侯打下来的水鸭子做了八宝鸭肉。
济襄侯夫人什么都没钓到,也什么都没摘到、打到,但她一手精心策划了这场游船之行,厨房在她的吩咐下准备了一桌船菜。因此,除了以上几样菜式,其余菜肴皆归她的功劳。
大长公主把与众人相关的每道菜都尝了一口,给予相应的评价,最后指着用阮问颖摘下的莲蓬做的莲子糕,含笑称赞:“嗯,这味儿不错。颖丫头莲蓬摘得好。”
这显然是在抬举阮问颖,莲子糕哪里能及热腾腾的鱼汤鲜美?且在这一桌子鱼家大全里面,独独点出糕点也不符常理。不过阮问颖不在乎,大大方方地笑着应了:“多谢祖母夸奖。”
济襄侯也跟着尝了一口,笑道:“这味道让二叔想起了小时候的事。记得那时,二叔与你姑母就喜欢吃这莲子糕,有一回甚至吃坏了肚子,真是令人又怀念又好笑。”
他口中的姑母即是皇后,没有安平长公主这一层关系在,皇后之于阮问颖的身份便从舅母变回了姑母。
大长公主缓缓点了点头,道:“嗯,是有这么件事,那时你格外能胡闹,怎么说都不听。”
她的目光在莲子糕上扫过:“改日让厨房照着这个方子再做一回,送去宫里给你姐姐尝尝,想必会很得她的欢喜。”
对此,济襄侯还没应话,济襄侯夫人就已笑着道:“母亲何必要等改日?今日儿媳就能让厨房把这糕点做出来,在一个时辰内送到宫里,让皇后殿下品尝。”
大长公主赞许道:“也好。”
济襄侯却笑着摇摇头:“今日时辰晚了,这糕点做出来之后要隔着水放一夜,才是姐姐喜欢的口味。”
济襄侯夫人道:“那我就让厨房现在去做,明日一早差人送进宫里。”
大长公主颔首:“嗯,让颖丫头去。”
“——所以,这就是你带着点心来见我的理由?”杨世醒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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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一眼阮问颖身旁侍女提着的食盒,又回头看了一看含凉主殿的牌匾,缓缓道:“倘若我没听错,你这糕点是要送给母后的吧?怎么送到我这里来了?”
阮问颖绽开一个灵动的笑:“我自然先去见了舅母,但被燕姑姑告知舅母身体不适,不宜食用糕点,舅母又不想浪费了祖母和二叔心意,便让我把它转送到你这儿来,让你也尝尝看她小时候的味道。”
杨世醒遂不再调侃,关心道:“母后的风寒还没有好吗?”
她回答道:“好多了,说是已无大碍,只因为被太医叮嘱着要喝些清淡的粥,才回绝了这份糕点。”
杨世醒闻言,招呼淡松上前,命其去给张御厨传达口谕,令他速速前往长生殿,负责皇后药膳。
阮问颖等他吩咐完了,让谷雨把食盒放置到一旁的桌案上,然后示意她们退下,询问他道:“好端端的,舅母怎么着了风寒?我听燕姑姑说得云里雾里的,什么不小心、不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他半是好气半是无奈地道,“父皇在前日里不知起了什么兴致,忽然想带母后去游船。我好说歹说才让他改了主意,把游船的地点从海池改到了太液池,结果还是让母后受了凉,着了风。他自己倒没有事,让御膳房做了一桌子水鸟水鱼的湖味宴,全送我这里来了。”
阮问颖听得一愣一愣的:“……全送你这里?”
对方翻了翻眼,弯出一个略含讥讽的笑:“因为母后凤体微恙,不能食荤腥,所以他也要陪着她一道忌口,夫妻一体,同心同德。好像我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似的,专门用来给他们处理善后。”
第46章她不会真的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阮问颖:“……”
阮问颖:“陛下与舅母,当真是……鹣鲽情深。”
杨世醒道:“是啊,有时我都觉得我的存在是多余的。”
阮问颖:“……”
他继续道:“不过转念一想,我又觉得我的存在很有必要。因为有了我,父皇他才能在知天命之年顺利退位,带着母后游览五湖四海,再也不用批看不完的折子,议吵不完的事,勤从卯初到戌末的政。”
高祖寿元长久,直至耄耋之年,然其却在六十大寿时就把皇位传给了太宗,安心颐养天年,并立下旨意,凡子孙后代之承业者,若年过古稀,都需传位禅让,以免老令智昏,做出有损江山基业之事。
高祖在下这道旨意时还很担心,害怕太宗不遵从,毕竟谁不希望自己能长长久久地坐在皇位上呢?虽然太上皇在名义上尊位最高,但无法握有实权,与在位时是不能相比的。
没想到太宗不仅遵从了旨意,还把时间提前了两年,美其名曰“不敢越先考”,在连废两任太子后火速把皇位传给嫡女,带着皇后南下江州,划着小船,哼着小曲,看遍美景去了。
之后的高宗又把时间提前了三年,在五五大寿那会儿把皇位传给了太子,和丈夫一起前往青州边关,圆满了天山看雪的心愿。
然后是成祖,他励精图治,在位期间让百姓休养生息,把前面几任帝王抗击边关所伤的元气都补了回来,是位极其精明强干的人物,但同时他也喜好权柄,不愿过早退位,加上他若依循祖制,再要提前退位,天下就会不稳了,遂重新下了一道旨意,把传位的时间最早定在了高宗的五五大寿,最晚则还是古稀。
接下来的世宗与中宗都遵从了这道旨意,分别于古稀之年与知天命之年传位退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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