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红芜说起来有些可怜,她那样的角色最容易被遗忘。她的爱情似乎只是她一个人的爱情,偷偷的心动,偷偷的心疼,偷偷的心碎,故事的最后甚至连个名字都不会被人记起。
秋暮想起人间的两句诗。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
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冥界子夜时分,忘川河雾气最浓,岸边的彼岸花最是艳丽妖冶。
河水透着血黄色,河面零星漂浮断臂残肢,河中一只小船缓缓漂浮,船头桅杆上悬着一盏孤灯。
秋暮飞身而起,落在小船上。莫千匪褪去雍容华服,裹一身布衣,手撑一只竹篙,竹篙探入忘川河水,划出道道涟漪。耳中响过水波流动的声音,不远处偶尔飘来几声鬼魅幽怨的叫喊声,除此之外,此处还算幽寂。
“血已经和着补药煎好,已着人送去给三位仙人喝。“秋暮说。”恩。“她淡淡道。”你确定守在这里能找到他?”秋暮问。
莫千匪停了手中竹篙,此时的她眉目中不见一丝高傲冷艳,冥界万年不变的阴暗色调将她面色衬托得越发静谧。她开口道:“他的魂魄落入凡间,定会寄生到凡人体内。凡人生死轮回,死后定会渡这忘川河畔,再去奈何桥饮孟婆汤,我在此做个摆渡人就是为了等他。”
秋暮躬身掬了把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河水,“你如何确定哪个凡人体内寄养着他的魂魄。他只剩一缕残魂,就算得蛮荒九枝灯之力,魂魄可渐渐修复完整,可他已重入轮回,已是新生,他不会记得你,更不会认出你。”
莫千匪抬头望望悬在桅杆的一盏孤单,眸中划过一缕期翼,“蛮荒九枝灯的灯烛曾凝聚他的魂魄,若他魂魄出现,此灯便会亮起,我便知是他。”
她撑开竹篙继续前行,胸口布衫里若隐若现着银扇一角,“若是没有他,我可能早被体内的涅槃火种烧掉性命,他默默护我数百年,留给我的是一柄解我寂寞护我性命的扇子,我却还给他一百零七剑。现如今在这忘川河畔等他,算是对自己的救赎。”
默了片刻,她接着道:“不过他欠了我,欠我一个解释,我要等他亲口说给我听。”
“倘若……倘若你一直等不到他,会回火魅宫么?那里有你的族人,红芜也在等着你。若一直寻不到也不必太执着,毕竟火魅宫是你的家。”秋暮提点道。
莫千匪目视前方,水波声仍静静响在耳边,她静静开口道:“等到忘川河水枯竭也要等,等到他,他就是我的家;等不到他,忘川河畔就是我的家。”
秋暮回到岸边时,小船已经划远,布衣女子眉色淡淡,撑着竹篙静静前行。她会在此等候多久谁也不知道,若上天垂帘,会让悬挂在桅杆上的那盏孤灯亮起,那盏灯承载了她全部希望。
也惟有那时,她眼底眉梢才会浮上笑颜,恐怕再见到他之前,她都不会再笑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可上天何曾垂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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