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对江帆,他是不能这么赤裸裸的,因为江帆的身上有着浓重的也是他们这一级官员身上缺少的理想主义的色彩,具备这种色彩的官员,适宜位居高处,有的时候在底层就会显得有些吃不开。
无论是江帆还是彭长宜,这两个年轻人都是他王家栋非常欣赏的类型,他希望他们都能健康地成长。
只可惜,自己有劲使不上,帮不上他们什么忙了,属于他的黄金时代已经随着樊文良的离去而离去了,他能做的只有讲讲大道理,帮不上实质性的忙。
因为从钟鸣义到韩冰,即便他王家栋再有雄才大略,毕竟是“前朝老臣”,人家不买他的账,也是白搭,他已经深刻地感觉到了这一点,内心里,有一种日薄西山的感觉。
尽管他劝江帆不要悲观,其实,他比江帆还要悲观,但是,就因为自己悲观,才不希望江帆悲观,这也是他作为“官场校长”应该做的工作。
再说丁一,大巴车驶到半路的时候,她接到了哥哥陆原的电话,陆原问她回去了吗?她说正在往回赶,陆原说他也刚请了假,也在往回赶,丁一劝他注意安全。
丁一感觉爸爸病得肯定很重,并且是突发急病,她想到了那些很可怕的病的名字,如脑溢血、脑梗塞、心脏病、心梗塞等等,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爸爸能够平安,她已经过早失去了母爱,不能再失去父爱了……
等她慌慌张张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已经脱离了危险,但仍在重症监护室观察,还在昏睡中。
乔姨和杜蕾都在,她顾不上跟她们打招呼,径直走到爸爸的床边,轻轻地叫了声:“爸爸”。
她就想去摸摸爸爸的手,但是爸爸的一只手在输液,一只手的手腕上还绑着链接仪器上的两条细细的线,她伸出手,就去摸了摸爸爸的脸和额头。
爸爸的额头上有了不少的皱纹,这个当年带着她去参加各种笔会,有意熏陶她艺术气质的父亲,曾经是那样的乐观、健康,风趣、儒雅,如今,已经老了许多了。
她记得在爸爸第一次搞的个人书画艺术展的开幕式上,前来观摩祝贺的人很多,但是给爸爸书画展剪彩的人不是政界的朋友,也不是学院的领导,而是爸爸的妻子和女儿。
当时她只有13岁,扎着两只马尾辫,带着一个粉红色的发卡,和妈妈一起,手拿着剪刀,剪断了那根细细的彩带。
那时,据说妈妈已经检查出了癌细胞。她现在还记得,当时爸爸含着眼泪拥抱了她们母女,他说,如果没有家人的支持,他是完不成这次书画展的。他说这个书画展,是献给妻子的生日礼物。
开展那天,正好是妈妈的生日。事后爸爸说,当他看到他优雅、美丽的妻子和女儿为他书画展剪彩的时候,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当年,人人都羡慕爸爸有一位美丽优雅、识书达理的妻子,有一位漂亮恬静如母亲的女儿,他们一家,无论搬到哪里住,都会成为那一片的两点。
但如今,随着母亲的过早离去,爸爸的幸福也被带走了一大部分,好在父女相依为命,好在后来乔姨出现在她家,这个家,在外人的眼里还算周全,多少弥补了一些爸爸生活中的缺憾。
爸爸的生活可以有乔姨来弥补,她的生活中,却永远都没有人来弥补妈妈留下的空缺,尽管乔姨面上所做的一切无可厚非,但是丁一的内心却怎么也和这个继母融入不到一起,反而跟哥哥陆原倒很亲。
她无法想象,如果爸爸再抛弃她一走了之的话,她以后的生活,将会是怎样……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里布满了泪水,动情地低下头,亲了一下爸爸的额头,眼泪,竟然不小心滴落在了爸爸的脸上。
其实,处在半昏半睡中的老教授似乎已经听到了从走廊里传来的女儿那熟悉的脚步声,但他感觉那个声音既遥远又清晰,恍恍惚惚中,那个扎着两根马尾辫、干干净净的小姑娘就来到面前,睁着两只漆黑明澈的大眼睛,在叫着他,瞬间,他的宝贝女儿似乎就被什么人牵走了,女儿一边挣扎一边回头叫他,一只小手还在努力地够向爸爸,他一急,就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人……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嘴角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声音:“小……一……”
“醒了,爸爸醒了。”嫂子杜蕾激动地说了一声。
医生进来了,检查了一下各种仪器上的数据后跟她们说道:“别让病人激动。”然后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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