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债?”
不二被他说的一头雾水,一瞥眼瞧见那蓝色封皮上鎏金写着几个大字:修真门派掌门路。下边署名处,则是齐可修三个字。
李青云一边翻书,一边将与岳衡宗的过节大抵告诉了不二,又道:“你如今好端端地活了过来,这齐老滑头欠咱们的账,也该给我还回来了。”
“原来如此。”不二点了点头,心里却琢磨,掌门师伯讨要的是一处可以帮助开门境弟子突破通灵境的二阶灵脉啊。
其中珍贵之处,自不必多言。
那姓齐的当初又没把此事写在纸上,只怕绝没这么容易讨回来。
不过,这却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他当即应了下来。
忽然瞧见李青云看书看得津津有味,便忍不住好奇,指着那纸书问道:“这是……”
李青云面上含笑,翻了一页,喃喃念着:“小黑来报信……这便没了么?”
愣了少许,才听见不二的话,笑道:“这齐可休也不知怎么想的,放着好好大道不修,写了一本书,叫什么修真门派掌门路,背景好像是大周书院界,讲得尽是些光怪陆离之谈,里面的修士讲究什么本命啊,同参啊什么,主角便叫齐休,本命是无根之猴,一路倒霉到底,也没混的多大出息,但故事倒是很有些意思。我读一读,看看齐这老滑头什么水平,也好知己知彼,有的放矢。”
……
不二从掌座峰出来,心想过几日就该出发去岳恒宗,那便该抓紧带着秀秀在宗内,在云隐山脉周边转一转。若不然,自己一走,她待着有什么意思?
便径直往苦舟院返去,一路上却是遇上许多各院弟子沿途围观。而且,愈聚愈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宗内搞了什么大型活动。
众人围着魏不二,多是远远观瞧,神色各异。有的人指着魏不二,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有的默不作声瞧着,有的满脸惊讶,有的明显可以瞧出不大痛快的神情。
不二瞧见一位旧时相识,问了才晓得,竟不知是谁将自己回宗的消息传了出去。
众人得知他不仅死里逃生,活着回来,还在几年之内突破了通灵境,个个都要惊掉了下巴。
对于魏不二,宗内弟子十有八九都是认得的。
想当年,他一入宗,就借着扫院的差事,到处苦苦拜师。云隐宗七个分院,除了院主常年不在的苦舟院,哪一个没被他骚扰过?像这等资质低下,又毫无自知之明,一个劲儿死缠烂打的凡人杂役,谁看了不烦啊?
到后来,几乎没有几个人见他还有好脸色来着。
谁能想到,便是这样一个资质奇差的扫院杂役,后来竟然真的打开了内海之门,成为开门境修士。
不过,便是步入了开门境,限于资质的问题,似乎也没有哪位院主愿意收留他,简直是咸鱼一般的存在。
再往后,他竟然在不声不响地混入傀蜮谷中,还大发神威,勇夺大典榜眼之位。
须知道,自云隐宗参加傀蜮谷大典以来,便是从前几位天人境大修士在的时候,也从未有哪一个弟子能进入前十之列。
这素材,简直可以书写一本名叫修士界扫院杂役传奇的小说了。
“嘿,新来的,”有人指着魏不二,给新入门的修士介绍:“这位师兄便是魏不二,想当年他还是个杂役的时候……”
一众开门境弟子眼巴巴地围观着,七嘴八舌地说着魏不二的故事,讲着他的经历,一时间场面好不热闹。
各人心中,千般滋味,万种念头,但总归羡慕和嫉妒是逃不脱的。有人也悄悄提起他顶着岳恒宗的名头入谷,却未曾为宗门带来半点好处的事情,不少人跟着附和。
不二一路行去,不少旧时对他还算客气的同门上来打了招呼,简单聊了几句,便径直返回了苦舟院。
有几人跟过来,想与他叙叙旧,也被不二推脱行程劳累,改日再聊。
到了秀秀临时住的客房,只见里面已空无一人,只留下从秀秀身上遗留下的几缕淡淡幽香。
茶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是她清秀的字迹,便说师门加急召唤,因此不告而别,还望不二见谅。但二人相识一场,缘分不浅,细水长流,来日自当再见。
怪了,秀秀先前在身边的时候,不二并未觉着什么,只若朋友一般坦然相处。
可她这般毫无征兆的不告而别,倒是让不二生出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一个人在这屋子里傻傻待了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
心想,该走的总要走,该来的总会来,缘浅缘生,也不必强求罢。
回到自己房内,忽然有点不知该做什么好。
按说自己已经步入了通灵境,自该找几个人分享这等喜悦。又或者,让昔日瞧不起自己的人知道此事,来招一无形的打脸大法。
可想来想去,该分享喜悦的人,已经分享了。
自己在宗内又再无别的好朋友。
总不能回到杂役合住的院子里,跟昔日一同打杂扫院的杂役炫耀一番罢?这也太没意思。
至于昔日瞧不起自己的人,方才那么多双眼睛带着羡慕和嫉妒的眼光瞧着自己,当时确实有种扬眉吐气、衣锦还乡的爽快之感。
但此刻,身边再无旁人,不知怎么的,忽然开始反思自己。
觉得自己虽然活了六十多岁,但其中三十多年却一直在闭关苦修,这期间并没有什么经历,故而于人世间的历练还是不够,心境,心态,处事,眼界,等等,都还是差得很远。
便如现在,不过是成了一个小小的通灵境修士,有什么好得意的?又有什么好炫耀的?
倘人人都如自己一般,那些突破了天人境的大修士岂不是个个要欣喜若狂,或狂妄自大到天诛地灭的地步了?
这般自省自励一番,终于越加平和,把刚刚突破通灵境的浮华和骄躁通通洗去,整个人愈加平和。
又在屋中待了少许,又忽然想起自己极想再次见到的三个人,一个是斗笠前辈,一个是树中老者,最后一个便是慧眼识珠收下自己的苦舟院院主黄宗裳。
斗笠前辈云游四方,黄宗裳一年四季跑个没边,这二位一时间也见不着。唯有树中老者常年累月待在那树洞中,便是想见便能瞧见。
一想这位老前辈,不二心中便是一热。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他老人家帮助几多,恩比山高。
这一回,自不必他再开口,不二也要诚心诚意拜其为师。
经历了这么多事,不二已然看明白了。
许多事情,虽然有规矩,也需要讲情义,但万事不必非认死理。
便如拜师,斗笠前辈虽然对自己有天大恩情,自己也理当拜其为师。但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杳无音信,自己也等了他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何时还能再见。
生活总要继续,大道也需前行。树中老者的恩情在这里摆着,自己拜在他门下继续修行,也是情分所至。倘若有一天,斗笠前辈回来,自己将来龙去脉、其中诸事给他讲清楚,想必他也一定会理解自己的苦心。
想到这里,当即坐不住了,一趟出了山门,直奔云隐山脉深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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