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了门,只听里头传来低低的声音:“进来。”
长随推门而入,合门后,小心翼翼地走到案前放置茶盏,地面上铺满了书卷。
裴相的书房,是一如既往地乱。自他入府伺候以来,这书房不知是扩建了多少次,但屋里的书却总能堆得相爷人影都不见。
要说吧,这相爷博览群书倒是大好事,只是他每每来收拾的时候,却总能看到那书堆里混杂了一堆……描绘男欢女爱的话本。
啧,他虽说意外他家相爷竟好这一口,却又十年八年不见他娶个妻……
哎哟造孽啊,可别被憋坏了哟!
书房里唯二不乱堆书的地方,只有裴相的书案,与书案旁的软榻。
他本以为,那软榻是作小憩之用,他来了也不知多少年了,却是从未见相爷在那榻上睡过,若是累了,最多不过是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真不知那软榻放在这里,到底是占地方用的,还是占地方用的。
长随放了茶盏,偷偷睨了一眼,暗叹,相爷又在临字了……
只见那人正里桌前,对着一纸书信,提笔临摹。
伺候了相爷这么多年,这张纸,他已是见过很多次。只见这信纸上头斑斑驳驳,像是被水洇过一般,皱巴巴的,而其中内容,早已混作一团教人分辨不清。
可相爷却总是兀自提笔写临着,一个字一个字挑着写,写很多遍,无法连成句子。每每如此,他都觉着相爷好似在临那信,却又好似只是从记忆深处,将那封信上的字一个个摆放出来而已。
长随叹了一口气,也不知今夜相爷要否歇息,却又不敢大胆去问,只得退了出去。
门“吱嘎”轻响,临着字的那人笔锋一顿,没了什么动作。
裴景诚拎起了刚刚写好的字,展在眼前打量。
他的面色很是平静,没有悲喜。
片刻,他稍稍侧了脑袋,目光落在软榻上,轻声问道:“殿下您说,臣这字,练得可像?”
屋外吹起了呼呼的大风。
在那咆哮着的风里,他听出了很多很多的声音……却独独没有那一个,他想要听的。
裴景诚挑唇哂笑了一下,昏暗的烛火映在他的脸上,明暗交叠,神情晦涩难辨。
突地,他一把撕碎了手中的宣纸,狠狠拍在了桌上,将茶盏震得哐当响。
他的目光死死盯去了案前的信纸,那双眼,红得似是能渗出血来。
他还记得,这封信,是他在她死后的第三日才看到的。
她留下的字不多,却是字字如刃,将他本已是千疮百孔的心划得稀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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