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话内容仿佛说的是城里有一家做苗木买卖人家的大公子同一个布庄家的大小姐定亲之事。
江宁做苗木买卖的人家不少,这并不是稀奇事。
稀奇的是,两位主顾透露出来,那布庄家的小姐却是叫“芸娘”的。
其中一位妇人正巧是那“芸娘”家的亲眷,她同友人出了更衣室,一边掏银子结账,一边继续向友人埋怨:“定亲这么大的事竟然临了才通知我,我才定的秋装都还未做好,只好穿着去年的旧衣裳去赴宴,真真是丢死人。”
此时芸娘从与赵车夫的商议中抽出一点空,专程去向那妇人问了一嘴:“婶子方才说的芸娘,可是也姓李,家中在正街支路旁开了一家布庄的?”
她所认识的名叫“芸(云)娘”的,也就只有罗玉此前的一位异性知己了。
那位妇人听闻芸娘竟也认识,便趁机寻着芸娘讲价,想要再少付一成银子。
芸娘不知怎地心有些乱,嘱咐伙计少收一成银子后,又顺嘴打听:“婶子可知那位芸娘定亲的是哪户人家?”
那妇人随口一提就被少了几两银子,心中极为得意,自然毫不吝啬的将她所知说了出来:“听闻男方家姓罗,在江宁做着好大一笔苗木买卖。定亲那日,我瞧见那罗家夫人满身戴满了金银,就是三十几岁的人,又挺着个大肚子忙自家儿子的婚事,瞧着分外憔悴……”
她话头一开便不知道停歇,又拉拉杂杂的赞叹着男方出的定亲礼,那彩礼箱子上挂着的三张生娃娃红布多么醒目等等。
芸娘当时却有些愣神,她不等那妇人说完,便对赵车夫道:“便按我们方才说的办吧……”
话毕便慢慢踱进了后院。
赵车夫唤了几声,不知她是指方才说的哪个方案。然见芸娘似未听见,他又不好往里面跟去免得冲撞了买胸衣的女眷,心里默默寻思着方才同芸娘商议之事,捏着此前芸娘给的银子,慢慢去了。
风有些大,吹的有些渗人。
芸娘默默进了闺房,静坐了半晌,等青竹从伙房端进来汤药,见她一动不动的直直做在床边,忙忙提醒她:“阿姐这般坐久了可不得腰痛。”
她这才觉着腰上的伤处酸痛难忍,转去斜斜靠在榻上,等青竹将汤药吹温,接过汤药默默饮尽,接过青竹递过了的蜜枣捏在手心里半晌,这才瞧着青竹道:“我方才听见个稀奇事。好像,好像是罗玉,他定亲了……”
她说这话时,面上并无其他神色,只胸口微微有些堵。至于为何堵,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她被掳走后,在监牢里被哑妇那恶汉压在身下暴打过,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胸口也是这般堵着,稍稍用力说话,或者一咳嗽,便会闷痛闷痛。
她寻思着她的伤还未好,不该在这刮风的日子出去吹风,免得似青竹那般,一朝咳嗽,有半年都好不了。
她是做买卖的人,长期要接触主顾,要是久咳不愈可不行,那只怕要少赚银子。
她不过是分神想了想自己个儿的身子,便听得药碗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青竹已经如一股风一般飞奔了出去。
她想着这药碗不过是粗瓷所制,并不值几个钱,青竹不过失手摔了个不值钱的粗瓷碗而已,却惊慌失措,这动静未免太过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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