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这才道:“不说旁支,我们本家只有你一根独苗。男儿不止要立业,还要延续血脉。过去我由着你们来,未过多干预,原是我想岔了。”
左夫人脸色苍白,一颗心沉沉往下坠去。
她只想到打压李氏,未想到如今,左老夫人竟又会向左屹塞人,且言明了“子嗣”……
她的脑袋有些晕眩,险些稳不住身子。
然而左老夫人并未停嘴,还在继续道:
“芸娘明年就及笄,待成亲,还有两三年。这两三年里,如若两位姨娘也好,儿媳也好,产下左家嫡孙,便用不着为芸娘招婿承嗣。如若有孕却不是儿子,芸娘作为左家嫡女,便要招婿。
我老婆子自觉还有一把子力气,从今日起,这掌家之事便还由我来。日后芸娘成了亲,或是孙媳妇进了门,我再交出去不迟。”
左老太太出自武将之家,年轻时颇有几分身手,一席话说的铿锵有力,容不得左屹插话。
她转头看着神如枯槁的左夫人,道:“至于儿媳,便将精力部放在莹儿身上罢。如若这两年莹儿身子大有起色,能由她来招婿,自然更好。”
一席话毕,她站起身,缓缓往里间房中去了。
到了晌午,芸娘幽幽转醒,当先便唤了声“阿娘”。
李氏正坐在炕边打盹,这低如蚊呐的声音立刻将她唤醒。
眼泪在眼眶中转了几转,终究落了下来,上前扑在芸娘身侧,泣道:“你可是醒了。你若有个意外,阿娘可怎么活的下去……”
芸娘缓缓转过头去,瞧见李氏头发杂乱,原本铰了一剪子的半边青丝剩的极短,簪子固定不住,只垂在鬓边。虽如此,旁的头发却还在,并无剪短的痕迹。
再瞧她的衣裳,虽依然是素色粗布,可比当日在祠堂上穿的可平常多了。
她心中松了一口气,眼泪扑簌而下,却转了脑袋负气不再看李氏。
须臾,又有郎中前来复诊而去。
又有丫头为她换上干净衣裳。
又有下人端来白粥让她先垫一垫肚子。
她沉默着一一配合,有人同她说话她便应着,然李氏同她说话,她却不应声、不搭理。
屋檐底下有结的燕子巢窝,一整窝黄嘴雏燕整日扑棱着双翅,张着等着燕子投喂。
左老夫人信佛,自觉冬日抱窝孵蛋十分稀奇,是个好兆头,即便耳根子嘈杂,却也吩咐丫头们进出小心,莫惊跑了成燕。
李阿婆劝解着芸娘:“怎能不同你阿娘说话呢?你瞧小燕子瞧见它们爹娘,那嘴张的多大,神情多么欢快!”
芸娘趴在炕头听了半晌,恹恹道:“那是它们爹娘没背着它们,想偷偷去出家!”
李阿婆见她说话间鼻端已现了微微汗珠,出去取了巾帕,顺便同坐在门口晒太阳的左老太太叹息:“这回芸丫头死心眼了,我瞧着我是无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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