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婆间或回应几声,然那声音却同呻吟没什么两样,话不成话。
院里墙角放着一只笼子,里面有一只极其肥硕的白兔。
院中混乱两日,无人侍候它的吃喝,瞧上去也并未饿瘦多少。
芸娘幽幽晃过去,那白兔瞧见有人行来,立时在笼里扑腾乞食。
她弯腰将兔笼拎在手中,穿了罗袜的脚踩在地上没有一丝儿声响,缓缓几步,便出了院子。
太阳惨白的照在路上,明晃晃的仿似一面镜子,脚下黑影踉跄,同主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做着同样的动作。
小径上除了往来下人,没有主人和宾客的影子。
前方柏松院方向传来的喧嚣,宣告着人世间的热闹。
有忙着端菜撤盘子的下人瞧见芸娘,在阻拦她和忙碌本职活计中陷入了两难,终究只来得及行礼唤一句“二小姐”,便由着芸娘擦身而过。
时已至晌午,柏松院回门宴进行到尾声。
因是孙儿辈的新婚回门,男女大妨上便放松许多。
除了左家旁支的一些汉子是由左屹相陪在外院坐了席,旁的女客、侄孙及新晋孙女婿苏陌白都在柏松院里齐聚一堂。
在宴席结束时,苏陌白如开席时一般,依旧一板一眼向在座长辈敬酒行了礼。
他虽浅浅饮了些酒,面色却依然苍白,面上神情有些疏离,却并不冷肃。
左家亲戚们此前同苏陌白碰面机会少,忖着新女婿面嫩,又看在左莹面上,并不为难苏陌白,瞧见苏陌白举了酒杯,便也干脆的饮尽了杯中酒。
按照常例,回门宴的尾声,家中辈分最高的长辈要向一对新人畅谈人生智慧,劝诫诸事禁忌。
然而左老太太只在苏陌白敬完酒,便以不胜酒力的借口回了房,这一环节便也无人提起,酒宴就此结束。
左夫人借着散席的当口,同回门的左莹叮嘱了坚持用药等话,抬眼瞧见苏陌白便要抬腿跨出门槛,忙忙道:“快跟着小白去吧。”
左莹眼中起了一点雾气,面上却是红扑扑一片,如若不细看,完不知她此前多少年还是个缠绵病榻的苦命少女。
她低声哽咽道:“女儿去了,改日再回来看望母亲。”
话毕,急行几步,将将抬腿出了房门,身子一滞,再也不能往前一步。
她的夫君停在房台上,与柏松院门口一位拎着兔笼的少女遥遥相对。
少女面色苍白,披散长发,刘海低悬眉间,笼住了一汪清泪。
过堂风顺着门廊吹来,她的发尾随风而起,飘洒在中衣上,令苏陌白生了错觉,仿佛风再大上一点点,便要将那少女吹走。
芸娘再也往前走不动,她软软靠在门板上,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苏陌白。喉间哽的仿似顶着一块硕大石块,半晌方挣扎着问道:“你,可是,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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