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只有景老夫人和郁娇。
郁娇看向窗外的紫玉兰,道,“老夫人,您又忘记嘱咐红珠给紫玉兰浇水了,看,那叶儿都焉了呢。”
景老夫人的身子陡然一震,睁大双眼看向郁娇,口里喃喃说道,“姑娘,是谁叫你这么说的?”
这株紫玉兰,是正月里时,婉音跟二房的孙女蓁儿一起种下的。
正月里少雨,景蓁又是个毛孩子性格,婉音担心那株紫玉兰没人打理,给种废了,便隔上几天,派个丫头来府里提醒她,记得给紫玉兰浇水。
她怕小丫头们不负责,便将这事,吩咐给心细的红珠去做。
虽说,这件事在景府不是什么秘密事,大家都知道。但是,也只是件小事情。郁府一位长期住在丰台县的四姑娘,怎会知道景府里的这件小事情?
屋中没有外人,郁娇的眼泪肆意往下落。
她提裙走上前,扑通一声跪下了,“外婆,我是娇娇,不是郁娇,是林娇娇啊,是您的外孙女林婉音林娇娇啊,我回来了。”
景老夫人惊骇地望着她,身子颤抖起来,“你说什么?你……”
她上下打量着郁娇。
面前的这个女孩子,不过十三岁出头的年纪,行动间,却有着她外孙女林婉音的端庄大方。除了容貌不一样,那行走的步子,那看人的眼神,哪哪都一样。
而且,她刚才还叫了红珠的名字,又提到了紫玉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郁娇怎么说自己是林娇娇?
她的内心乱起来。
她不敢做判断。
“外婆。”郁娇道,眼泪哗哗往下流,“二月十八那天,您将我接到景府吃辞嫁饭,当晚,我没有回林府,而是睡在您卧房一侧的暖阁里。您屏退了丫头,跟我说了大婚洞房的事,外婆可记得?”
景老夫人站起身来,愣愣看向郁娇。
她如何不记得呢?
女儿早亡,林家的二夫人,可不是个靠谱的人,儿媳要和林二夫人核对婉音嫁妆的事,一直很忙,像出嫁要注意的礼仪方面的事,就由她来叮嘱林婉音。
这是闺房秘事,除了她们祖孙俩,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谁想到,那次秘谈,竟成了永别。
“我当然记得了。”景老夫人颤声道,“你说说看,我都说了些什么?”
除了告诉林婉音,女子如何服侍自己的夫君,她还教了不少如何做人儿媳的规矩,以及,处理大户各成员之间关系的技巧。
她叮嘱外孙女,做媳妇跟做姑娘不同,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得时刻为自己的夫君着想。
谁想到,第二天,就传来了外孙女命丧的消息。
她那么好的外孙女,她看在眼里长大的乖巧人儿,怎么可能会干出那等无耻之事?
一定是诬陷!
可没有证据,裴家人又蛮横不讲理,林家二房的人跟裴家人同流合污,景家的人,无处诉冤。
她之所以撑着一口气活着,是想看看,这世间还有没有天理在!
老天爷是不是一直会站在狼心狗肺的裴家那一边!
裴家人不死,她就不会死!
好在,老天开了眼,外孙女被诬陷的真相,大白于天下了。
“外婆。”郁娇道,“您嘱咐外孙女,为人妻要温柔要体贴夫君,为人媳要恭顺长辈,要勤劳持家……”
“……”
“您还笑着说,春天桃花开,却得等到冬天才见到桃子。我不懂是何意。外婆就笑着指指我的肚子。说三月成亲,可不是要到冬天才能瓜熟蒂落?”|
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大滴往下落,一字一句的说着景老夫人那天叮嘱的话。
“我被裴家人沉了塘,醒来后,已是三天之后了,我发现自己成了郁丞相的四女儿郁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到现在也不清楚。难道是,老天看我含冤而死,让我重活了么?”
“……”
郁娇又从腰间取下那枚赤玉佩,“这是抓周礼,外婆,是皇上的誉赐之物,我放在娘留下的那张焦尾琴的暗格里,琴没有带去裴家,留在了林府。前些日子,我悄悄进了落英园,取了出来。”
景老夫人已是泪流满面。
难怪呢,郁娇能认得红珠,记得这株紫玉兰。
她大步上前将郁娇抱住,“娇娇?真的是你吗?娇娇?”
“是我呢,外婆!我又活了。”郁娇任由她抱着,“您的娇娇又回来了。”
祖孙两个哭成一团。
“老天开眼,你又活了。只可惜你父亲……”景老夫人哭着哭着,长叹一声。
“外婆。”郁娇从她怀里抬起头来,“我这次来景府,一是见外公外婆,还有舅舅舅母他们,让大家放下心来,不必担心我的事。二是为我的嫁妆单子而来。”
林婉音的嫁妆颇多,她要收回全部嫁妆,得要一份详细的清单才行。
裴家无情,她不会留下一根针一文钱给裴家,她要一件不留的收回来了。
她的嫁妆单子有三份,一份在裴府,裴家是不会给她的,还有一份在林二夫人那儿,同样的,也不会给她。除了那两份,还有一份在舅母这儿备了底。
景老夫人抹了抹泪,咬牙愤愤说道,“对,你说的没错。不能便宜了裴府!他们无情无义,一文钱也不能留给他们!你舅母那儿有份底单,我让她拿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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