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志中过郁娇下的毒,感知能力下降了不少,因此,仅仅隔着两丈远的树上,藏有一人,他都发现不了。
杀了人,像是没杀人一样,裴元志神色不惊地离开了。
月色淡淡,照着前方的路上。
那地上躺着一对主仆。
霜月一手托下巴,一手捏着一根树枝把玩着,眯着眼沉思。
裴元志杀人?
栽赃?
呵——
好歹是一起长大,又相好了一场的女人啊,他就这么狠得下心?说杀就一刀杀了?
霜月在心中鄙夷着。
她受了郁娇的叮嘱,前来看结果。
果真如郁娇猜想的一样,裴元志对江元杏起了杀意,说杀就杀了,片刻都不拖延着。
也幸亏郁娇提醒江元杏提醒得早,否则,这江元杏死得一点价值也没有了。
江元杏的身上藏着血书,裴元志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前方的裴元志,没有从角门进裴府,而是脚尖点地身子一翻,跳进了府里,做了个并没有出府的样子。
霜月眸光一闪,唇角勾了抹冷笑,悄悄跃下树来,往江元杏宝琴主仆俩那儿走去。
她先是探了探江元杏的气息,发现,已经断气了。
接着,又来探宝琴的。
这个丫头还没有死,只是昏倒了。
她按着郁娇的吩咐,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块衣片角塞进宝琴的另一只手里,并按了下宝琴手腕处的穴位,以便让那只手在昏迷中,将衣片角牢牢抓握而不掉落。
做好这些,霜月又回到了树上,继续蹲守着,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裴元志进了裴府。
他往江元杏的住处走去,因为那里刚才失了火,现在,那火还没有完全扑灭,仍腾着烟火。
不少仆人都快步朝那里跑去。
裴元志拦着一个仆人,“杏小姐找到了没有?”
虽然他不是侯府的世子了,但是,他的身份仍是永安侯的儿子,是这裴家长房的大公子,仆人不敢怠慢他,认真地回道,“公子,还没有。杏小姐住的园子,那正屋里全是烟火,没人敢进去看,也不知杏小姐是不是……”
仆人吓得不敢往下说。
“胡说,杏小姐不会有事的,快去,接着灭火,接着找。”
“啊,是是是……”仆人吓得慌忙点头,快步跑走了。
裴元志又叫过几个管事仆人,“你们几个,出府门去找,你带着人在后宅找,你去前院找找。她今天受了点刺激,是不是想不开躲到哪里去了,一定要找到!”
“是,公子。”仆人们领命,四散着找人去了。
江元杏在湖边丢丑的事情,本来已经被永安侯和裴元志镇瞒住了,但是,不知是谁,嚷了出去,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全府的人都知道了。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那个“谁”,是霜月。
是郁娇吩咐霜月,将消息故意透露出去的。
仆人们最喜欢野史故事。
少夫人林婉音的故事,他们还闲聊了半个月呢,大小姐的趣事,当然不在话下了。
仆人们不能随意出府游玩,打听到哪个主子的趣事,也能解解闷,因此,仆人们将闲话传得很快。
除了在心中震惊江元杏的举动,更震惊“裴元志到此一游”那几个字。
仆人们在裴元志的面前不敢放肆,但一转身,就是一阵窃笑。
裴元志的耳力虽然差了差,还是听到了低低的讽笑声,他怒得想杀人。
可是,他以个什么理由杀人?
现在又到了多事之秋,他不能再生事了,于是,只好生生忍着仆人们的讽笑,没有去追究。
夜色沉沉,没有人声,只有附近花木间,虫儿们的低低鸣叫声,一阵一阵响着。
裴元志站在原地沉思,想着今天,发生的一件件让他始料不及的事,以及他失败的原因。
他全程精心谋划,本是十拿九稳的一局,却输得一败涂地。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究竟输在哪里?
他从收到景府的回复开始想。
他要求景府的人,不得带多的人上画舫,景府同意了。
景家老爷子只带着一个西门鑫赴约,之后,大家上了船。
景老爷子翻脸后,郁文才忽然出现了,郁文才说,是他绑架了郁文才。
可是他根本没有绑架郁文才,反而是那个装成裴府护卫的林唯枫,很是可疑。
林唯枫故意去杀郁文才,让郁文才以为,他要杀他,才有了后面,郁文才对他的落井下石。
紧接着,林唯枫将郁文才踢下水,西门鑫也带着景老爷子跳了水。
他派出二十多个护卫下水寻人,搜寻了方圆十多里的水路,却连那四人的半片衣角都没有搜到,末了,那四人竟出现在另一艘画舫上。
更叫他诧异的是,那艘原本坏了的画舫上,坐着李太师一行人,还有皇上及三皇子。
景老爷子和郁文才开始告状。
在几个铁证如山的证据面前,由几个迂腐顽固的文臣控诉他,皇上想保他,也保不了。再接着,江元杏那个蠢货出现在了桃花湖畔,身上的刻字,让他丢尽了脸。
江元杏,不是被景府抓去了吗?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湖边?
裴元志的双眼,微微一缩,难道,这一切,全是景府人的谋划?
就算是,西门鑫怎么会跟景府的人走在一起了?
西门鑫不是楚誉的人吗?
楚誉……
裴元志的唇角渐渐扬起,是楚誉,在暗中指挥着这些人,给他布了个局吗?
楚家男子中,有些人的血可以治毒,难道,是楚誉献出了他的血?
楚家男子的血,能治病这个秘密,连楚家人都不知道,这还是博学多才的林婉音告诉给他的,楚誉又如何知道?林婉音和楚誉根本没有说过话。
如果是楚誉自己知道……
丰台县离着京城不算太远,有一种特制的玉瓶,可以让血保鲜一两个时辰,快马加鞭将血送到景府,救了景蓁,也不是不可能。
景蓁的病好了,景老爷子当然敢同他决裂了。
楚誉!
裴元志咬牙冷笑,这辈子,他会跟楚誉不死不休!
他正想着事情,忽然,一声熟悉的琴声,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心头一惊,赫然转身朝那琴声方向望去。
《落英舞》!
他惊得呼吸都停住了。
这支曲子极难弹奏,除了死去的林婉音,再没有第二人弹得这么娴熟。
裴元志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奋力往琴音方向跑去。
琴声响起的地方,是他和林婉音的喜房,碧桃苑。
在林婉音死后,他就驱赶了苑中所有的仆人,并关了碧桃苑,更不准任何人靠近那里。
可今天这么晚了,是谁在那里抚琴?
他想探个究竟,因此,奔跑的脚步很快。
不多时,裴元志便赶到了碧桃苑。
苑门紧闭。
因为苑中没有人住,苑门前的小径少有人来踩踏,两旁的杂草,已经快要将青石板路遮住了。
草间的虫鸣声,不时地诉说着,这是处荒凉的场处。
苑中,琴声仍在继续。
他颤抖着手,取下脖子上的一枚钥匙,飞快打开了苑门。
“婉音——”
他高声喊了一声,琴声却戛然而止。
他往琴声传出的卧房飞快跑去。
淡淡的月光照进屋内,只见卧房的门大开着。
他的呼吸乱起来,哆嗦着取出夜明珠来照明。
但他失望了,卧房里没有人在。
他奔向帏幔后,床后,甚至查看了床架下和大衣柜里,仍没有看到人。
“娇娇?是你来过了吗?”裴元志站在卧房的床前,叹息说道。
没人回答,只有窗外,桃树叶儿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的声音,和几声夜莺的啼叫声。
他弯下腰来,伸过手去,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地抚着被子。
被子铺得齐整,是艳如火的喜被,上面绣着花开富贵的牡丹,仍是三月初九大婚时用过的被子。
包括这屋中所有的物品,都是大婚时的,没有一件更换过,也没有一件,改变过地方。
他怕换一下地方,就忘记了林婉音。
林家落英园,换了园子牌匾,移走了桃树,栽上了红红艳艳的花儿,绣楼的摆设全变了,整个落英园,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他看到落英园,怎么也想不起林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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