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誉脸上的笑容,攸地一收,往床边急急走去。
床前地上的窝盆里,灰宝探着头朝他瞧了一眼,吱唔一声,又接着去睡。
床上,一直睁着眼的郁娇,听到灰宝的提醒声,坐正了身子,挑了帐子来看来人。
她看了眼窗外,“快三更天了吧?皇上留你说话,说了这么久?”
楚誉走到床前,俯身看她,“你怎么还没有睡?刚才听到你叹息了,怎么啦,有什么心烦的事情,让你一直睡不着?”
郁娇看了他一眼,说道,“冬梅变心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背叛过林婉音,但从她说话的语气中看,有人接近过她,给过她好处,叫人不得不怀疑。”
“冬梅?”楚誉讶然,“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天晚上,她帮我沐浴的时候,我发现,她的左手手指成了畸形,是断了之后,重新长合的那种畸形。”
“……”
“便问她,她说是裴元志逼问她,问她,林婉音有没有跟人私通过。她说她不肯说,不承认林婉音跟人私通了,便被裴元志踩断了手指。”
“……”
“可是楚誉,裴元志十分清楚林婉音是不是清白之身,是不可能这么问冬梅的。”
“……”
“所以,我就起了疑心。便叫霜月暗中关注她,刚才,霜月回来汇报说,冬梅有一只白玉镯,被同屋的阮妈发现了。阮妈问她,哪儿来的白玉镯,她说是林婉音送的。”
“……”
“楚誉,林婉音送给冬梅的打赏,是银子和金饰品,从来没有送过玉器,更没有送过白玉镯,因为林婉音手头上,根本没有白玉饰品,也从不买。她自己都没有,怎么会送侍女白玉镯?”
楚誉在床边坐下来,“听你说,冬梅的举止,的确可疑,她被裴元志关了这么久,说不定,经不起折磨,已经背叛了。”郁娇叹了一声,“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居然变了心,我心中很难过。”
裴元志弃前世的她,是因为,他看中了权势,对于一个碍他大事的女人,当然是弃了。
冬梅又为什么弃她而去?
“这件事,的确要查清楚。”楚誉说道,“交给我来处理,你现在,好好休息,好好养伤。准备明早回京。这回,皇上应该不会更改时间了,我们一起回京去,他也同意我留在京城了。”
楚誉会留京,也是郁娇猜中的事情,因此,她并不惊讶。
这个时候,她肩伤未愈,想亲自管事,楚誉也不会准许她操劳的。
她点了点头,躺回了床上。
楚誉握了握她的手,去放帐子。
郁娇眯了下眼,忽然说道,“我有个主意,能试探出冬梅的秘密。”
楚誉放帐子的手一顿,“娇娇有什么好主意?”
“将冬梅,送往郁家别庄去,就说,要她代查,我没有查完的帐。叫她监督着朱娘子,将帐册快速整理好,送到京城给我过目。”
楚誉的目光微闪,“你的意思是,如果冬梅坦然接受留下的命令,便不是针对你,只是她单个儿的变了性子。如果她不接受,就是有意跟着你,因为,她被人收买了,因为,她有一只成色好的贵重的白玉镯子。”
郁娇点头,“是这样。”
楚誉望着她笑了笑,“好,我来安排起来。”
两人这么一商议好,郁娇安心地睡去了。
……
转眼到了第二天。
因为要出发前往京城了,所以,大家都起得比较早。
天才蒙蒙亮,郁娇就已经穿戴好了。
倒不是她急着要回京,而是,她要处理好冬梅的事情。
阮妈端来了早点,“笑道,小姐,在路上的时间久,得吃饱点。”
郁娇看着阮妈在她身边忙前忙后,她竟恍惚起来,以为自己又是林婉音,又回到了过去。
直到霜月的声音在门口说道,“小姐,冬梅来了。”
郁娇这才收回神思,望向门口方向,说道,“进来吧。”
霜月带着冬梅进了郁娇的卧房。
自从确定冬梅叛变之后,郁娇从今天开始,就不要冬梅近身服侍,也不准冬梅随意进入她的卧房了,尽管她要走了。
“小姐,你找奴婢?”冬梅眨眨眼,走了进来,来到郁娇的跟前,行了一礼。
冬梅望着郁娇。
眼前的这位郁四小姐,比她之前的女主子林婉音,年纪要小一些,容貌上,却要更胜一些,但是呢,那眼神更加的凌厉一些,叫人不敢直视,更不敢放肆。
郁娇转身过来,看着冬梅,说道,“我来丰台县,是来郁家的别庄里,查帐的,但因为我受了伤,王爷要求我跟着他一起回京去养伤。可是,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我想叫你去郁家别庄里,替我监督着里面的管事朱娘子,叫她务必在五天内,将所有帐目,清查清楚,帐目整理好后,派人送往京城的丞相府,给我过目。”
冬梅眨了下眼,“小姐,可奴婢不懂帐目呀?”
郁娇心中更疑心了,冬梅的一手算盘,打得出神入化,居然说不懂帐目?
又在撒谎。
她笑了笑,说道,“不是要你看帐目,而是要你盯着朱娘子做事就好,时不时地提醒她就可以了。”
郁娇已经这样下命令了,冬梅还要找理由拒绝的话,就是以下犯上,更叫人起疑心。
冬梅不敢了,只好点了点头说道,“是,小姐,奴婢明白了。”
只是呢,她那眼底里,流露出的不情愿的神色,被郁娇看了个全。
果然……
这一招还是有用的。
霜月领着冬梅才离开,正屋外头,阮妈的声音说,“小姐,丞相大人来了。”
郁文才?
郁娇正要接着吃早点,不得不放下调羹,起身往外间走来。
她不喜欢郁文才,可这礼数少不了。
否则,会被人骂为不孝,这样的一顶帽子扣下来,她在京城会寸步难行。
郁娇走到外间,郁文才也走进外间来了。
“父亲?”郁娇朝郁文才行了一礼,“父亲这么早来,是有事情交待?”
她养伤的这几天,这是郁文才第二次来。
第一次,郁文才向楚誉打听了她的伤情,就离去了,见都没见她。而且,呆的时间也比较短。反而,楚祯来了五六次,问着她的伤,还给她寻话本子,给她打发时间。
郁文才对她,还不及一个外人对她的关心多。
可见,郁文才有多讨厌她。
他打听她的伤势,也只是敷衍,因为,他不想被人骂,不关心亲生女儿。
郁文才看了她一眼,走到上首坐下了。
万万想不到,他最不看好的女儿,命运最好,居然成了齐国亲王的未婚妻。
而且,楚誉十分急切地要娶她进门,将婚期定到了下月。
到了下月,他就要给这个“女儿”行礼了。
想到这里,郁文才的脸色,都冷了几分。
他又想到了郁娇的身世,郁娇不是他的女儿,不是正德帝的女儿,不知是哪个人生的女儿!
心中更是气得想暴打郁娇。
长宁,究竟给他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该死的!
“你下月要出阁了,回京后,少出门,多习礼仪。”郁文才叮嘱着郁娇。
“是,女儿听父亲的嘱咐。”
“时刻想着,你是郁府的女儿,不管是在郁家,还是嫁入誉亲王府了,都得为郁府着想。”
郁娇听了这话,心中冷笑起来。
郁文才这般对她叮嘱,是不是怕她见了长宁,会听长宁的,不管郁府了,才急急忙忙地赶在回京前叮嘱她?
呵——
她心中嘲讽着,现在讲着利益了?要她时刻想着郁府,因为她是郁府的女儿?当时,将仅仅六岁多的她赶到丰台县的别庄时,有没有想到,她也是郁府的女儿?
“是,父亲。”郁娇答道。唇角,却悄悄勾了抹冷笑,她才不会想着郁家,她要郁家,归还长宁的一切!
他们无情,他会无义。
……
郁娇命霜月,将冬梅带往郁家别庄。
但楚誉又命赤焰暗中跟着冬梅。
赤焰的轻功,比霜月要高。
他隐藏自己的时候,很少有人发现他。
冬梅到了郁家别庄,朱娘子将她安排下后,只管忙自己的去了。
郁娇要回京了,桃枝也走了,因此,这个庄子里,只有冬梅一个侍女,其他人都是农夫农妇。
冬梅见大家都不留意她,悄悄地出了庄子,来到附近一片小树林里。
不一会儿,有人闪身出来,“你没有跟着郁娇?她已经启程去往京城了,你怎么会来了这里?”
“公子,四小姐不让我跟着,叫我在这里查账。”
赤焰藏在暗处,看到出现的那人,惊讶了一瞬,是他?
左青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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