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恰好是一次就记住了,又或许去年冬至那日他进了她的房间恰好看见了她娘的牌位,卫卿都不得不承认,殷璄是一个观察极其细致入微的人。
而他每一次,恰恰不多不少地,能拿捏住她的要害。知道她需要什么,也知道她在意什么。
卫卿从后院出来时,站在厅门前,抬头便看见殷璄坐在厅上,手里端着一盏茶。
他穿着一身靛青色的曳撒,白天在宫里时还看得出来,而眼下在灯火中就隐约变成了墨色,只剩下衣角上的鱼龙绣纹十分清晰。
袅袅茶气幽幽升起,衬得冠帽下的那张斜眉入鬓、垂眸尽深的脸,干净温然,清浅如玉。似羊脂油蜡雕刻一般,轮廓分明,不见丝毫瑕疵,极是好看。
他若入画,世上妙笔丹青也难描其神韵一二。
殷璄手指拈着茶盖清闲地拂弄飘起的茶叶沫,道:“还符合你的标准吗?你和我标准不同,要是觉得不能住,一会儿随我去卫厂。”
卫卿回了回神,掩下神色,淡然自若地笑着走进厅堂,道:“符合符合,非常符合了。难怪殷都督如此受皇上器重,只要殷都督出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殷璄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道:“白天在宫里的时候,你却看起来很不放心我。”
卫卿霎时转移话题,一本正经地转头对厅外的下人道:“都听到了吗,一会儿殷都督还要去卫厂,叫厨房不要忙活了,快些煮两碗面条来。”说着就回头看向殷璄问:“殷都督,你饿了么?”
殷璄只看着她不答。
她又吩咐下人道:“给他的那碗多煮一点。”
卫卿便外面漪兰表示抗议:“二小姐,大都督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怎么能就让煮两碗面条?”
卫卿义正言辞:“殷都督事务繁忙,你懂什么。”
厅外的下人都散去了,卫卿走到殷璄身边,随手给他添了盏茶,道:“殷都督喝茶。”
那话题被她打断了去,不说便不说了。
卫卿和他散值从宫里出来,到这会儿都还没用晚饭。卫卿早就饿了,料想他应该也是如此。
厨房里准备饭菜要花些时间,但只是做两碗面条的话,就快得多了。
两碗白花花的面条端上来时,正冒着热气。
殷璄的那碗多一些,卫卿的这碗少一些。
她坐到桌子边,不紧不慢地拿起筷子,对殷璄道:“你不要觉得我是亏待你,今日晚了,先吃点面条垫垫肚子。等明天你若有空,我再请你吃好吃的。”
殷璄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卫卿动着筷子,将他那一碗面条里洒满的青翠的葱沫一粒一粒挑出来,放在桌面上。
卫卿等不到殷璄出声,又兀自说道:“殷都督不会真以为,我催着你回卫厂吧?”想了想,又道,“其实,我只是饿了,不想等那么久。”
其实她只是觉得他饿了,才不想等那么久。
“怎么不坐过来吃?”卫卿问着,抬头去看殷璄,发现殷璄也正看着她。
卫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筷子,还拈着几许葱沫,便又理所当然地道:“你不是不吃这个么,难道我挑错了?”
以前在避暑山庄的时候,每次给他炖的汤,她都习惯性地撒点葱沫。但每次他都会挑出来。
殷璄嗓音沉磁得勾耳,道:“没挑错。”
他走过来,在卫卿的身边落座。卫卿把葱沫挑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再移到他手边,顺势把手里的筷子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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