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谁也无法保证,可兴许在有些人眼里,有些事必须稳妥至极才行。”宋楚灵眼眸微垂,低道:“李砚养在皇后身边时,已是五岁记事的年纪了,可李碂不同,那时他尚在襁褓,若能将他也一并养在身侧,岂不是最稳妥的办法。”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皇后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心思,还需再往后看。”宋楚灵转过身面对案几,与连修将距离慢慢拉开道,“但不论我猜的是对是错,皇后那般温善宽厚,为何要在那晚与皇上起争执呢?这一点如何都说不通。”
连修深深吸气,见宋楚灵目光已经落回名册,便接着与她讲起查到的信息。
永寿宫的人清理的极为干净,之所以要用清理这个词,是因为阖宫上下所有宫人,在宸妃服毒自尽后,便被一并处决了,而延晖阁那晚守夜的宫人,也是一样的情况,他们甚至在宸妃自尽前,便已被暗中处决,像刘翠兰这样白日里上值的宫人,倒是逃过了一劫,只是当初审问时,被叫去问过话。
再说养心殿,那晚皇上身边所带之人皆是亲信,连宝福就是其中之一,可他在最初见到宋楚灵时便说了,宸妃之事,并无冤情。
宋楚灵自是不信的,思来想去,她还是将眸光落回了坤宁宫那处。
连修知她还是觉得问题出在坤宁宫,便不由叹道:“眼下的话,武安侯府里的那位嬷嬷,我们很难去查问,而回了老家的那位……则需要做好长久的打算。”
宋楚灵没有出声,直直地望着那几个嬷嬷的名讳,最终,她直接将手指落在了当中一人的名字上,语气冰冷地道:“不是还有她么,她知道的应当最多。”
连修没想过宋楚灵会如此胆大,直接将脑筋动到了赵嬷嬷身上,他有些不安地望着她道:“赵嬷嬷是皇后入府邸时就带在身旁的婢女,你恐怕很难从她身上问出什么来。”
宋楚灵并没有和连修解释什么,但她看着那名讳时的眼神,却明显是在说,她不在乎这些,她已有了对策。
一阵沉默后,连修将那册子合上,放入木盒中,他问她,“你从一开始,便觉得是皇后,对么?”
宋楚灵半分都没有想和他隐瞒,极为干脆地点头道:“是。”
“所以,这才是你接近晋王的原因。”连修说着,略微带着几分怅然,又道,“那如果到最后,害宸妃之人并不是皇后呢?”
宋楚灵慢慢将眼睛闭上,那早已红了的眼尾,沾染了几分湿润,一字一句道:“便是姐姐的死与她无关,那碂儿呢?”
宸妃当年自尽之后,方才半岁的李碂便被送去了坤宁宫,却不知为何,自李碂去了以后,原本硬朗的身子越发瘦弱,整日哭闹不停,太医却又如何都诊断不出缘由,最终他还是没有熬过去……
想至此,宋楚灵十指越握越紧,整个手腕都在肉眼可见的不住颤抖。
这是连修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宋楚灵,他不知该如何劝解,也不知该如何安抚,却是在下意识间,抬手直接将掌心压在了那冰冷的拳头上。
他力道一点一点收紧,最后那冰冷的小手被紧紧的包裹在他温柔的掌心中,而那不住地颤抖,也在片刻后逐渐恢复了平静。
“对不起。”宋楚灵轻声说着,缓缓睁开泪眸,“我不该将你牵扯进来,日后的事,交给我自己便好。”
说完,她将手慢慢移开,可就在准备抬袖拭泪的时候,手腕却被那温热的手掌再度握住。
宋楚灵惊讶地看向连修,却见他不紧不慢用另一只手,拿出那条极为熟悉的鹅黄色帕子,他捏着其中一角,轻轻擦拭着她面上的泪痕。
他面色异常平静,清冷的薄唇微微张开道:“不必道歉,并非是你将我牵扯进来的……”
“是我自己走进来的。”
他声音低沉轻缓,然每一个字,却说得那般清晰,真切。
第三十五章
宋楚灵不知不觉在内侍省已经待了许久,她不敢再耽搁时间,整理仪容后便匆匆又往太医院赶去。
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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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前厅,只剩连修独自坐在案几后,目光落在方才宋楚灵坐过的位置,莫名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可当他回想起宋楚灵临走前说过的那句话时,心中那空落落的地方,似又被一样看不见又摸不着的东西,逐渐塞满。
“怎么办呢,你好像已经知道了我所有的秘密。”
宋楚灵说完这句话时,笑着垂下了眼眸,晌午窗外的日光穿过薄纱,一切都变得那般静谧柔和,她微微卷翘的睫毛上,还带着薄薄一层水雾……
正在连修望着身侧怔神时,余光中忽然闯入了一道身影,恍惚间他以为是宋楚灵又折返回来,可当他彻底看清面前之人时,眸光中那份光亮蓦地沉了下来。
他起身朝来人恭敬地行礼道:“父亲。”
连宝福唇角带着几分习惯性的笑意,不紧不慢走上前来,他锐利的眸光从连修身上慢慢扫过,最终落在矮案几上搁着的那个红木盒上。
红木盒尚未落锁,连修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神情淡定的弯身准备上锁,语气也极为平静地问道:“父亲这个时辰寻过来,可是有何要事?”
“慢着。”连宝福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而是眉眼微眯,朝他扬了扬下巴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拿出来给为父看看。”
连修动作微顿,最后还是依照连宝福的吩咐,将里面的名册递上前去。
连宝福将名册翻看,只是望了几眼,便立即明白过来,他直接将名册扔到连修面前,唇角的笑意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好啊,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连宝福指着连修,用极低的声音斥责道,“你连养心殿都敢查?”
连修垂眸不语,一句话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看到这儿,连宝福便觉心口的位置又是一堵,他目光不经意间扫到案几上那把黄铜镇尺,忽地就笑了,“这么一个破玩意儿,你倒是真敢拿到台面上用。”
说着,他又上前一步,弯身将案几上那条鹅黄色帕子拿了起来。
从连宝福进屋到现在,也只有他的这个动作,才让神情一直淡漠的连修,眸底出现了些许波动。
连宝福看在眼中,又是一声冷笑,将那帕子在掌中摊开,认出这帕子的绣工与惠英如出一辙后,连宝福心口又是一滞,羞恼地将帕子扔在地上道:“她可是还送了你香胰子,或是香囊?”
连修依旧没有说话,目光却是跟着那条帕子,落在了地上。
见他眼神如此,连宝福直接上前一脚将那帕子踩在鞋底,继续斥道:“便是你不说,咱家也清楚,但凡你每日看见这些,便会不由自主想起她来,这招数还是咱家教惠英讨好太后的法子,如今倒是用在你头上了。”
连宝福一面说着,一面又拿鞋尖在帕子上来回扭踩,“你以为她对你能有多上心,光着帕子,她不知送了多少出去。”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连修却还是那般面无表情地只垂眸望着那条帕子,连宝福头一次感受到连修在无声的与他对抗,这让他极为不瞒。
他彻底走上前,来到连修身旁,一双厉眼望着他,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为父当真是劝不住你了?”
连修终于抬起眼,直视着连宝福,眸光在他面容上停留了片刻后,当着他的面,走过去弯身将那帕子捡起,一面细心叠着,一面淡淡道:“父亲若当真不想我与她牵扯,为何还要让我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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