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捕头说道:“……我听见女人的尖叫声,就去跑去看,看到一个血人躺在西施冰碗店铺的外头,我吐了几口唾沫在手上,擦他脸上的血,发现他是货郎虎哥。”
“我要捕快去给他家报信,他爹来了,找了个相熟的人把虎哥抬到门板上,回家去了。”
陆善柔问:“裤带街打群架,除了虎哥,还有其他伤亡的人吗?”
都是自己人,李捕头不隐瞒,直言道:“我觉得有,那时候很多街边小摊来不及收拾,地上乱七八糟,虎哥的两个货担,都滚到二十步开外的地方,但是除了虎哥他爹,没有人去告状喊冤求补偿。”
李铺头去里间,把两个破损的货担提了出来,“第一个货担在蔡记鱼面门口发现的,第二个在翠婶兔头的摊位旁边找到的。送到铺房来的时候,都是空的,里头的货、钱匣子什么的,都被路人拾捡去了,什么都没剩下。”
作者有话说:
此快手非彼快手,快手是传统公案小说里必备的npc?
第43章查民情父子成陌路,小麦穗怒斩大恶魔
陆善柔仔细查看两个货担,都是竹篾编制而成,轻飘飘的,很大,一头挑一个的话,都可以把陶朱和麦穗都装进来。
里头应该有竹篾编制的小抽屉,分门别类放着各种小物件,最多有百种以上,但小抽屉应该在混战的时候抛洒出去了,只剩下两个空货担,还被踩扁了,只剩下两具“残骸”。
数片篾丝已经断裂,篾片挣脱了篾丝的束缚,一根根挣开、松散,即将脱落。
陆善柔扒拉着松开的篾片,从底部发现了端倪,“篾片之间好像夹着什么东西?”
“我来。”魏崔城拿出小刀,把篾片挑断了,一根根抽出来,果然夹着一个东西。
是一个方形的油纸包,裁开油纸包,里头是一张折叠齐整的银票。
是三通钱庄的银票,票额是二百两。
落款有虎哥的签字画押,以及三通钱庄的印契,写着“见票即兑”。
寒江独钓拿着银票在灯下细看,“这是虎哥在三通钱庄里存的银子,啧啧,货郎这一行还挺能赚的,买针头线脑拨浪鼓这种小玩意,藏着大买卖啊。”
李捕头也凑过去看,“真是人不可貌相,平日虎哥走街串巷,连个烧饼都舍不得买,啃着干馒头,去积水潭捧两口水喝就是一顿饭了,居然偷偷攒了二百两银子啊!”
陆善柔深蹙娥眉,“不对劲,他一个货郎,风里来雨里去的,做小本买卖,为何把这么大一笔数目的银票藏在货担里?万一遇到歹人,货担被抢了去,他岂不是白忙活?”
魏崔城附和道:“陆宜人说得对,为何不藏在家里?他兑成银票就是为了藏起来方便吧,就是放在家里的燕子窝也比放在货担夹层里安全啊。”
燕子窝这个藏法,当然是吴太监一家灭门案里敌国奸细阿茹歌在纸房子假燕子窝里藏成吉思汗金币的典故。
李捕头笑道:“二小姐、韩师爷、魏千户,你们出身好,不明白我们这些市井小民家庭的艰难,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有时候在家比外头还难过呢……”
原来虎哥的父亲虎父,是个非常“虎”的人,性格暴躁,以前也是积水潭的长工,别人雇他耙地,他在前面牵着牛拖着铁耙子,牛累了,不想走。他想早点干完活交差,不让牛歇息一会,也不喂点青草,就知道拿着鞭子打牛。
可怜的牛被打了个半死,跪在地上,若不是别的长工看不过去,把东家叫来阻止了他,估摸牛要被打死。
脾气之“虎”,在积水潭长工中是有名的。
后来都不敢雇他,他就去铁匠铺当学徒,因他有一把力气,打铁这个活计干住了,当了铁匠。
他继续“虎”,忙的时候打铁,闲的时候打老婆。
老婆被他打得不堪忍受,跳了积水潭,淹死了,他就开始打孩子,也就是虎哥。
后来他年纪大了,打铁渐渐打不动了,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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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挑着担子当了货郎,他要靠儿子养活,也就不打儿子了。
李捕头叹道:“虽然他不打儿子了,但是虎哥每次挑着货担回去,他就要倒出钱匣子,一个个的数钱,只留出本钱,其他的都拿去喝酒。虎哥虽然勤快,但攒不住钱,都给虎父夺了去。”
“虎哥是英俊的后生,但他家这个情况,虎父是一头喝醉乱咬人的大老虎,谁家敢把姑娘嫁给虎哥?虎哥二十出头都没成亲呢。”
提起虎父,李捕头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别看他提着儿子的头去西四牌坊告状,就觉得虎父有多么了不起,其实都是为了钱啊……”
原来虎哥被虎父抬回家之后,不找大夫给儿子治疗,反而汇聚了一堆狐朋狗友、鸡鸣狗盗之辈出主意,为的是要钱。
他去找寿宁侯府,开价就是五百两银子,他就不报官,被寿宁侯府赶出来了。
他又去找长宁伯府,同样是五百两银子,不仅没得逞,反而被家犬赶出来了。
两边都搞不到钱,虎哥耽误治疗,咽气了,看着人财两空,虎父的“虎”脾气上来了,他拿起一把利斧,砍向亲儿子的脖子,一下就把虎哥的头砍下来了!
之后,乘着第二天西四牌楼行刑,人山人海,正好报复,虎父拿着儿子的头挤在行刑台前,等着刽子手砍头,众人的目光都在台上时,他悄悄把虎哥的头滚到了行刑台下,和死刑犯的头混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
陆善柔愤愤道:“亏得我当时还同情他,以为他是被权势欺压,不得已用这样过激的手法喊冤,没想到是个践踏妻儿的烂赌鬼!”
寒江独钓摇着头,“脾气确实‘虎’,但是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连儿子的命都不在乎,只要钱。如果当时能去给虎哥医治,说不定还活着。”
魏崔城说道:“连我也被他骗了,现在想想,正经人谁会砍了至亲的头颅去喊冤啊?人家豁出命来告御状的,有人敲登闻鼓、有人拦轿告状,都是自己冒着风险去告状,怎会伤害他人?”
李捕头说道:“就是,咱们陆青天还在的时候,铁面无私的名声在外,那些年,拦轿子的、击鼓鸣冤的、甚至还有去澄清坊乾鱼胡同的陆宅里蹲守,等着陆青天回家的,比比皆是啊,就没人像虎父这样,砍了亲人的头告状的。这种人不值得同情,这个案子就没必要查嘛。”
陆善柔说道:“闹得满城风雨,全京城的人都在谈论这个多出来的头,不查也不行,总得给个交代。”
寒江独钓打个呵欠,“依我看,是朝廷要借着这件事弹压外戚啊,一个以前的国舅爷,一个现在的国舅爷,都不可一世,光天化日之下,在闹市聚众斗殴,实在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呵欠是会传染的,听寒江独钓打呵欠,陆善柔也觉得累了,说道:“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咱们一道去锦衣卫衙门查验虎哥尸首,看他致命伤在何处。”
李捕头赶紧说道:“二小姐千金之躯,要保重身体啊,陆青天只有您这点骨血了。哦,还有,这张三通钱庄的银票放那里?”
陆善柔说道:“案子归锦衣卫管,就由我明天当做证物交给锦衣卫吧。另外,有件事要拜托李捕头。”
李捕头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啥拜托不拜托的,有事二小姐尽管吩咐,就跟以前一样,小的听候差遣。”
李捕头还是李快手时,就叫陆善柔“二小姐”,叫习惯了,在他心里,陆善柔永远都是陆青天最宠溺的小女儿,现在也改不了口叫她婚后的称呼“陆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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