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纵然黑发里藏了银丝,可心底中藏不住那份痴念啊。
“你知道一个皇子对一位皇后有多重要吗?”枫凰挑了挑眉,想起了幼年时亲眼所见的争斗,鲜血淋淋,“等陛下不在了,无论哪个皇子上位,都对她是一种威胁。从此她就得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
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
“我们都曾这样,她应该知道自己算是幸运的了。她真正在乎的并不是这个。”熙宝目光幽幽,缓缓的转向枫凰,“她在乎的,是永远也不能成为一位母亲。纵然是百般坚强,却没有一方可以守护的净土,任是再得到什么,终究会被一把黄土掩埋。”
枫凰突然面色一白,像落了一层霜雪,眼眸渐渐深邃而去,陡然间腾起一股杀气。
“枫凰?”熙宝发现不对,提声唤了她的名字。
枫凰眸子一抖,回过神来,随即抬手行礼,音凉如薄冰,“公主要是没事,我先退下了。”
也不等熙宝做答,说完话裙角一转,便退下了。
熙宝也没有再留她,皱眉目送她离去。
虽然不知道她突然波动的情绪原于何因,但熙宝知道到这个年龄并不比她大多少的女子,却是被乱世伤到体无完肤。
如果说熙宝喜欢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活在孤寂的世界。那她已经将自己关在心灵的牢房里,活在回忆的禁锢之下,而且是终身监禁。
蜿蜒静谧的长廊里,寒风呼啸而过,翻搅着她的衣带。记忆如影随形,宛如驱赶不走的恶鬼,咀嚼着她的灵魂。
还记得在那个夜晚,窗外下着泼瓢大雨,雷声轰鸣,恍如天崩地裂。她意识模糊不清,躺在一张暖床上,透过在风中翻动的帷幔,她隐隐听到一对男女的谈话。
男子的声音谦卑稳重,女子则意气盎然,那组简短的对话,她至今都还记得。
“……多休息几日就能下床了,只是……”
“只是什么?”
“她伤得太重,以后恐怕再难生育了。”
“你确定?她还这么年轻,兴许几年后就能恢复了。”
“天锦公主,老夫不不会看错,没指望了。”男子说得极为肯定。
“哼,那帮混蛋,枉称是战士英雄的。”
“唉,那也不是。如果只是作践的伤,兴许没那么严重。只是公主,您救她的时候她已经在妓院了。”
女子显然是不明白御医的话,连忙加了一句,“她没接客。”
“公主有所不知,妓院里为了防止接客的女子怀有身孕,一般都会给她们灌一种极阴毒的药。喝了那药,从此……”
“啊——”记忆就像鬼魅,纠缠在她的脑海,难以压制,挥之不去。枫凰失控的低喝一声,一拳打在走廊的红漆柱上,钻心的疼痛感终于战胜了那些幻影,回忆潮水般退下。不过它们依然躲在暗处,伺机待发。
纵然是百般坚强,却没有一方可以守护的净土……
想着熙宝的话,枫凰没由来的一阵冷笑,好似对自己的讽刺。
是想多了,她这一生,注定是要孤独终老的。
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一个人看镜照白发,还想那些个事情做什么。
更何况,她爱的人早就死了,死在那片污秽不堪的土地上。
从此,她的心便上了一道锁,再也打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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