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和渊收回神思,淡漠地笑了笑:“好歹是得了个朝廷命官的位,自然要好好应职了。”
致君泽民,百官之责,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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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昌伯府一处僻静的居院中,关瑶正蹲下身子揽着裴屿,静静望着睡榻之上的姑娘。
这居室之中飘着药香,榻前亦琳琳琅琅挂着各色符箓。
长颈瘦肩的姑娘,蜿蜒入鬓的细眉,黑翎般的长睫覆荫在眼睑处。因着常年躺在内室,肤光是病态的白,睡颜清冷又恬静,仿佛只是午憩未醒。
据看顾的丫鬟所述,来看过的大夫不少,就连御医也请来诊视过,多是说这位二姑娘裴絮春得了木僵之症,或是猜老伯爷之死对她打击太大,将人生生给激得发了这怪病,才会一睡不醒。
至于请的和尚方士,则道裴絮春是被心障所魇,才会遭遇这般痛厄。
关瑶记得,她是见过裴絮春的。
四年前的那场宫宴,亦便是今上寿筵。那日她本坐在处凉亭等贺淳灵,凑巧听得花墙之后有人在说话。是有个极轻极柔的女声,在慢声慢调地劝说另个人不要与自己父亲置气云云。
因为怕被误会在偷听,关瑶便准备离开的。哪知她才要起身,便听得一声低喝:“谁在后头?”
知是被发现,关瑶便领着丫鬟快走几步。方过了花墙,便见得个身量极高的郎君。
便是那时刻她初见裴和渊,自此对他日思夜念。
彼时她面前的裴和渊衣带飞纵,板着张脸,一双雪眸清冷如潭。
那是关瑶平生头一回被男子美色魇住,那瞬间她胸口急撞,脊背都僵硬起来。可裴和渊却目中无波无澜,甚至连话都不曾与她说一句,便转身走了。
关瑶立在原地,目光直直追随着他,一时连解释都忘了说。幸好裴絮春倒也没有疑她有意偷听,反倒为了裴和渊的无礼而给她道歉。
而今想想,便就在那年,老伯爷在宫宴之上出了惊马的意外,突发心疾后,又因御医营救不当而与世长辞。
便在关瑶仍处于恍惚的回忆间,怀中的裴屿忽然扭了扭身子,兴奋地往门口喊了声:“三叔叔!乌鸦叔叔!”
抬目望去,门口站着一白一黑身形相当的两位郎君。
着鹅白袍衫的,自然是她的夫君,而另位着鸦黑束袖的英武青年,正是适才在书房外碰见的那位“席爷”。
只与方才不同的是,那位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处遥望裴絮春,神情颓然悲沮,目中似有余痛在乱颤。
待入得室中后,那“席爷”仍旧唤了她一声,只那声音听着也是发涩的。
关瑶福身回礼,也唤了声:“席爷。”
对方回过神来,连道不敢当:“我姓席单名一个羽字,小嫂子直接唤我席羽便是。”
“乌鸦叔叔!”裴屿上前牵住席羽衣摆,仰头道:“乌鸦叔叔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找屿儿玩?”
席羽躬身,轻轻弹了下小家伙的脑门儿:“臭小子,你再不改口,我以后都不找你玩。”
“因为你总穿一身黑,而且攀墙飞壁很厉害,就跟乌鸦一样呀!”小裴屿睁起圆溜溜的眼睛,煞有介事地解释这称呼由来。
乐乐呵呵地嬉闹几句,一旁的裴和渊扫了眼裴屿,裴屿立马放开席羽的腿,双手拘谨地放在身子两侧,又变回了适才见关瑶的那幅瑟缩样貌。
小家伙抿了抿嘴,低声再唤了声:“三叔叔。”
小小的孩童,模样是怯怕与恭敬的,可那雪亮的眼里,却是藏也藏不住的亲近孺慕。
是想靠近,却又心头生怯的神情。
关瑶了然。怪不得方才在自己跟前那般,想是把她认成了与夫君一般爱冷脸子的。
关瑶宛然一笑,多看了席羽两眼,忽问了句:“席公子是不是也去过青吴?”
正要去逗裴屿的席羽愣了愣,清过嗓子才模棱着说了句:“我是镖行的,押镖时曾路经青吴。”略作停顿,又提起笑道:“小嫂子为何这样问?”
说后头那句时,席羽绷着背脊。
天爷,莫不是他这趟行事的时候,在哪里被她撞到过吧?
关瑶沉着眼皮子似在回忆什么,忽闻裴和渊问了声:“你怎来了这处?”
他一开口,立马吸走关瑶全部心神。
关瑶三两步上前,把方才碰见裴屿的事说了,又说道:“我认识位胡医,是我外祖母的故友,那位长辈居深山多年医术很是了得,兴许能瞧得了二姐姐的病。夫君,我能去信唤她老人家来给二姐姐诊视么?”
“小嫂子有心了!若二姑娘能醒,便当席某欠小嫂子一份恩情,今后若有差遣,席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裴和渊还未有反应,席羽倒先站出来激动地冲关瑶拱手,瞧着已是对她铭感五内的模样。
关瑶心内生奇,便去看裴和渊。
裴和渊眉宇沉沉,却也冲她颔首:“有劳。”
还未出力便得了双份谢,关瑶连连摆手:“迟些我便手书一封回青吴,看她老人家几时得空,请她来顺安帮二姐姐诊视。”
落了话,回到容知苑关瑶便写了亲笔信,让湘眉紧着寄往青吴。
当晚就寝时,关瑶倒也没再提圆房的话,毕竟比起这事,她眼下比较好奇席羽和裴絮春的关系。
梳洗停当后,关瑶去了桌旁。
裴和渊连眉眼都不曾抬,全幅心神都在手中的书页上。
只他再是有心不理睬关瑶,奈何关瑶不是个矜持的,熟门熟路地在他身旁的凳坐下,还扒着他的肩探头探脑地问:“夫君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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