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夫君对我真好,这份情我恐怕得记到下辈子去。”关瑶睁眼说瞎,从容不迫。
阴影伏下,是裴和渊矮低了身子,将视线与关瑶持平着,郑重说道:“我与娘子的缘分,自然不是一两世便够的。岂止三世,生生世世,我都要与娘子相伴。”
……是生生世世都要折磨她吧。
关瑶腹诽着,裴和渊话中的古怪之处她已过耳不入心,也懒得去探究了。
离了那山涧后,关瑶终于再次见到了纪雪湛,正逢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数落着岑田:“我纪家待你不薄,你说叛主便叛主,对得起我们么?又想过你祖父祖母今后该如何自处么?”
岑田一语不发,任他指责。
纪雪湛骂来骂去也就这么几句,几天了这人连个音都不回他,更使人憋着气没地撒。
他咬着牙甩了甩头,恰好望见关瑶,两眼霎时雪亮起来:“表姐!”
边唤着,纪雪湛便打算奔向关瑶,可小臂却被岑田拽住。
岑田低声道:“小郎安分些,莫要为难小的。”
“啧,放开小爷!”纪雪湛气不可抑:“跟我表姐打个招呼怎么就不安分了?我都几日不见她了!”
岑田不为所动,仍旧抓得他铁紧。
裴和渊带着关瑶步近,才拿眼风带了下岑田,本是示意她可以松开纪雪湛的,可自己的小臂却被人狠狠拧了一把。关瑶在旁嗔斥他:“不许看旁的女子!”
脚步停住,裴和渊将眸光落在关瑶身上,须臾故意说了句:“拧得有些疼了。”
“你早上还让我咬你呢?这就疼了?”关瑶说着,再上手拧了一把。
裴和渊笑着握住她的手,暖声道:“因为娘子醋了,所以格外疼。”
二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很有些打情骂俏的意思,看得纪雪湛眼睛生晕。
半晌,他反应出一句:“表姐是不是眼花了?除了你,哪里来的女子?”
关瑶视线望向岑田,虽未曾开口,可联系前言,那目光已很是明显。
迟钝了一路的纪雪湛这才悟到些什么,他极度愕然地指了指岑田:“……他是女的?”
岑田抿了抿嘴,低头不语。
这般默认的姿态,更是让纪雪湛连嘴都张成了个圆。在他眼中,岑田的形象迅速蜕变,浑身都散着浓浓的女气,就连她露出的颈侧绒毛,也发着姑娘家的莹光。
反应片刻,纪雪湛哇哇乱叫起来:“你、你身为姑娘家还做这种事?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许是理屈,许是压根不在意,岑田连耳朵尖都没有红,更不曾解释什么,整个人沉默得有些木愣。反而是纪雪湛,几句后再说不下去了。
当知晓“看押”自己的人变成了姑娘家,他很难不想起自己这些时日的蠢德行。与人勾肩搭背还是轻的,他甚至曾经因为贴身小厮在忙旁的事,而喊来岑田给他搓澡擦身子……
“咳。”清了清嗓子,纪雪湛极不自在地把眼神从岑田身上移开,却见对侧的一双男女正如观猴似地看着他。
不仅如此,二人还挽臂搂腰挨靠得极近,瞧着郎情妾意如天造玉人似的。
纪雪湛狐疑又忧心:“表姐,你几时又跟他这么要好了?莫不是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吧?”
关瑶瞥他:“瞎想什么,别胡说。”
被放倒,被拘,又几日不得见,在纪雪湛眼中,裴和渊早已从温润如玉靡不涉猎的表姐夫变作无所不为的坏胚。
因此在他看来,关瑶这否认之快,还夹杂着些维护的意味,更是令他的猜想坚定几分。
小郎君一时把拳攥得铁紧,愈加对裴和渊大声嚷道:“早知你是这种人,我当初就是拼死也要把表姐留在青吴,才不让她回顺安!她嫁谁不比嫁你好?就算跟了宋……”
“就算跟了宋韫星,也比跟着我强?”裴和渊矍然抢断纪雪湛的话,沉了声音补出后半句。
男人的脸说变就变。周遭气压骤低,裴和渊容色阴冷,目光变得危险而尖锐。
纪雪湛头回见得这样的裴和渊,登时吓得喉间噎住,白着脸将求援的目光投向关瑶。
对着口无遮拦的小表弟,关瑶也是头大,只能支起胆气与裴和渊硬碰硬道:“凶什么凶?又乱吃飞醋。他哪里有提宋班主?明明说的是送货郎!”
“送货郎?”
“对,就是送货郎!”关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是以前在青吴追慕过我的一个送货郎,不过人家走南闯北的,你要吃这陈年醋,也得寻得着人!”
阴晦之气渐消,裴和渊半笑不笑地凝眸于关瑶面庞之上,未几反而赔起笑道:“那是为夫错了,娘子莫气。”
好声好气的,也不知是当真信了关瑶的鬼话,还是软了心肠不忍戳破她,抑或只是暂不作计较。
他甘愿上套伏低作小递台阶,关瑶又岂有不下的理?
是以,她拿眼轻飘飘剜了裴和渊一记,也就此作罢了。
一行人继续启程。
以今日的早膳为起,关瑶开始与裴和渊形影不离。不论裴和渊去哪里,她都要求跟着。
且她不仅跟着,还霸道至极,不遗余力地展现着跟裴和渊学来的极致醋意。裴和渊的视线哪怕是在年轻俊秀的男子身上多作停留,她也要强硬把他的脸给掰正,鼓着面颊不许他多看。
当晚入住客栈后,关瑶没让服侍,单独去了湢室沐浴,裴和渊则随手执了本书坐在圆桌旁等着。
隔着扇遮挡的屏风,女子身影清晰可见。
但观她玉臂轻展,细如竹芽般的五指轻轻抚着,从腕到肘,缓缓向下……
湢室之内,水声淅淅沥沥不断如带,入耳磨人,且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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