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劼却对他摆了摆手,又道:“东余十六城已失,舒余国,失地大半,你可知,死了多少将士,多少百姓?”
“铁甲两万,丧民一万有八。”穆及桅紧绞眉头,面上凄楚之色油然而生。
渊劼长叹一声:“我,非但丢了东余十六城,还累死四万黎民。神木落于中州大羿之手,祖先蒙羞。而今,”他混浊的目光晃了晃:“而今,我儿伏亦又被他们所擒,穆公,你且同我说说,这可是我的报应到了?”
“王子亦被擒,是桅之过!”穆及桅惶然再拜:“臣万没想到,哥余部如此阴险狡诈,暗地里投了中州大羿,是臣之罪!”
“昔日……”渊劼目光移向远处,似是在回忆:“昔日泽阳公曾与我一再提起哥余二心,让我提防藓周哥余部,如今,泽阳一部几近全族覆灭,听闻,仅剩一幼子,一将军。”言语间不由得嘶了一声,沉声怪道:“我只闻听沈公有一子,名曰沈泽。却从未听闻沈家还有二子。穆公与泽阳一族也有渊源,可知幼子沈羽?”
穆及桅微微一愣,眼神之中晃过一抹惊异,旋即又道:“确有一子,听闻出生之后便一直体弱多病,如今十几年,都以为他死了。沈公常年在外,想来怕是忘了给这小儿子入籍。”
渊劼又叹:“沈公故去,沈子年幼,穆公已老,试问如今还有何人能助我再兴舒余?”
“王,”穆及桅急道:“桅请王命,率五千赤甲军,再战哥余,救回王子亦,以赎罪责!”
渊劼的眼神复又定在手中的青葡上,淡淡开口:“此青葡,闵文称其为:戈西塔阿图。取少年兴旺之意。先祖以为,无论什么,总是在青涩之时,才最为甜美。甜中有酸,酸中又甜,正如人之年少。人之年壮,还可兴旺,人之老矣,又该如何?”他言及此,便见地上的穆及桅已然发起了抖,干咳几声,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穆公,我老了,你,也老了。舒余再兴,要靠我儿伏亦,狼首之位,你,也该让出来了。”
“王,”穆及桅的声音都发了抖:“桅,尚可再战!”
渊劼没有说话,拉过穆及桅的手,将那粒青葡放在他掌中,拍了拍:“穆公,你尚有一日,安排后事。”
穆及桅面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片刻,重重的磕了头:“谢吾王。”
渊劼佝偻着身子站起来,缓着步子慢悠悠的朝着殿外而去,干哑苍老的声音响在殿中:“三日后,太阳初升之时,行‘斥勃鲁’。”
此言一毕,殿外此起彼伏接连几声高呼:“王有命:三日后,太阳初升之时,行‘斥勃鲁’。”
穆及桅深知,不消一盏茶的功夫,“斥勃鲁”之命,将传遍整个新王都。
而他的时日,所剩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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