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飘扬,车马喧鞥,沈羽策马在前,金甲皇城卫前后护卫着正中那四驾金顶马车,自新都厥城西门而出,浩浩荡荡往大宛而去。
经了三日路程,才终究瞧见了大宛城门。
可仅仅只是这三日路程,沈羽却无法安下心来。
秋猎是舒余皇室每年必做的大事,以往的秋猎都在四泽之中,那时,父亲会陪在吾王身边,十日之后,便会带回来不少的猎物拿去与泽阳族人分享。想及此处,沈羽就感怀心伤,她这一路走马慢行,看向两边一望无际的黄沙,再不复见四泽葱郁茂密的林子,也再没有父亲与兄长的欢声笑语。耳边车马喧腾,心中却孤寂异常。
而与这孤寂同来的,又是担忧。
五军操练之事交给了穆及桅,她自安心;陆离借着这十日的空闲去了姑业寻陆昭,她也放心。这担忧缘自她身后,那四辆马车之中的一辆里坐的人——今日在她与皇城外沙子地迎吾王与王子的时候跟了出来,在上车之时看了自己一眼的那个人。
沈羽从不知,皇族围猎公主也可同行;也想不透,桑洛看向自己的那一眼目光中夹杂的复杂的情愫是什么。可她内心的担忧与惧怕却又较之以往增加了许多。
十日秋猎,不长不短,却因着这种种原因,成了她心中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说不得,不可说。
她无意去想,却又无时不刻的总是想到,总是想到桑洛那“欲语还休”四个字,想到桑洛看向自己的目光。那目光她从未在其他任何人眼中看见过,那是一种……
沈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眯起眼睛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微微蹙了蹙眉,觉得心绪起伏不定。
那是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带着某种情愫的目光。
若前几日夜里在校场账中穆及桅没有说的那样明显,若两个月前在狼绝殿前那个即将落雨的昏暗天色中陆昭没有说起小女儿之心的话儿,她怕是还会将这目光等同于昔日与桑洛的友谊。
可这又怎可能还是十几年前的友谊呢?她不是沈时语,也不是泽阳先公的女儿。她是泽阳少公,她是个“男子”。这又怎可能是友谊呢?
秋风吹的后方的旗子扑啦啦的响着,沈羽往后看了看,此时马车中的人因着三日旅途怕还在休息,此前渊劼已吩咐下来,若见城主,着狼首沈公替他宣令。她转回身看着那大宛的城门已在近前,才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身的汗。
大宛城主带着守将站在城门口,跪在地上,但见队伍走进,惶然下拜,口中大呼:“大宛蓝多角,参见吾王,愿天佑舒余,吾王安康万年。”
沈羽但闻此人之名,心中便奇怪,怎的一个城主,起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名字,见他下拜,又慌忙翻身下马,拱手替渊劼回道:“泽阳沈羽,代吾王宣秋猎令,此去大宛西,霜雪林,由城主率守将陪往。一切从简,切勿惊动大宛百姓。”言罢,从怀中拿出王命黑铁令牌放在蓝多角手上轻声只道:“吾王此时还在休息,蓝公,等到了地方再参拜吾王。”
蓝多角双手接过令牌,点点头,再拜而起。对着沈羽一笑拱手:“我在大宛城中,也听闻狼首沈公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沈羽只道:“此去霜雪林,还有一些路程,烦劳蓝公带路,待得到了地方,羽引你拜见吾王。”
蓝多角急忙点头,起身上马,对着身边守将招呼一声:“蓝越,率先锋带路。”
蓝越应了一声,大声对着城外那一队兵士下了令,沈羽骑在马上,便瞧着约莫两百的大宛兵士随着那蓝越到了队伍前方,跟在后面细细打量,却发现这大宛城的军士身上穿着轻甲,内里一色的都是蓝色,身上却系着如血般透红的一条带子。再看这蓝多角,也是一身蓝衣,头上却用暗红色的布巾把头包了起来,在这浩荡的军中,显得格外突兀,再看前面的一行大宛兵士,头上的甲盔也并不似这蓝多角一般,而是与五军制式如出一辙。
她正自奇怪,一旁的蓝多角却瞧着她笑了笑:“沈公可是瞧着我这样子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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