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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知未雨早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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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雨愈大, 宏志殿中却有着另一番的情景。

十几个灯盏照的一室柔亮, 伏亦坐在位上, 却又坐的不安稳,站起身子走到桌前, 晃了两步,转而又搓了搓手,瞧着方才秀官儿带着人送过来的一套华服,面上难掩兴奋之色。而坐在侧坐的桑洛, 眼光如水,面色却平静异常。

伏亦围着桌子转了几圈儿, 余光扫过他这妹妹平静的面,停了步子, 抬手让周遭侍从退下,紧闭了房门, 便即轻声说道:“妹妹,父王之意,是不是我想错了?父王……”他又瞧了瞧那黑色的华服, 眉间微微蹙起:“怕只是想让我明日在人殿朝中, 穿的好看些?”

一直不语的桑洛听得伏亦如此说,终于露了一抹难得的笑容, 眼光扫过桌子, 轻启朱唇说道:“玄衮金乌白狼袂, 青鸟赤龟左右祍。王兄难道不知, 这衣衫, 是王储太子才能穿的?”说着,眼瞧着伏亦眉眼一弯开怀咧嘴,微微摇头:“王兄是开心的过了头,连最普通的事儿,都要妹妹提醒了。”

伏亦笑道:“妹妹,我却真的没想到此事儿跟天降的祥瑞一般,转眼就成了真的。”他说的激动,坐在桑洛身边双手不住互相搓着:“我迷迷糊糊的病了这些日子,醒过来就形势倒转,真个同发了梦似得。”

桑洛看着伏亦,挑了挑眉毛:“倒真是发了梦,王兄却没想过,为何会发了一个这样的梦?”

本是一脸喜色的伏亦听得桑洛如此说,笑容凝在面上,眼光之中闪过一丝困惑,不解的张了张嘴:“为何?”他看了看那紧闭的门,把声音压的极低,凑在桑洛身边轻声说道:“莫不是因为牧卓成了个傻子?”

“傻子……”桑洛冷笑一声,“王兄再想想,他为何会成了个傻子?”她在伏亦略显惊愕的目光之中缓缓起身,那因着重伤而瘦削了一圈儿的面容不规则的抽动了两下,抬起手放在那华服的袖口上,手指从柔软光滑的白狼毛皮上轻掠过去,低声说道:“这样的一件衣衫,你想要,他更想要。或许,他想要的还更多。一如……”她转头看着面色由红转白的伏亦:“你与我的性命。”

桑洛话音未落,伏亦已是大惊失色,急忙起身匆匆走到门边,拉开来左右看看,复又关上,疾走回到桑洛身边轻声说道:“这可是大事,洛儿不可胡说。”

“是否胡说,还看日后。洛儿只盼着王兄与父王安好,但若王兄消息不通,日后这发病做梦的事儿,恐还会有。”桑洛的目光依旧凝视华服低沉数句犹如自言自语,却说得伏亦怔愣在旁若有所思。许久,桑洛长舒一口气,抬首却竟是莞尔:“如今说这些旁的也不过太晚,抑或太早。洛儿恭喜王兄得偿所愿,明日虽不能到场亲观,亦与有荣焉。”言罢,拿了桌上的一杯酒对着伏亦晃了晃:“洛儿先干为敬。”

伏亦却不知桑洛在转瞬间判若两人是为何,但桑洛已然搁下了方才的话头,他此时也不想再问,将桑洛手中的酒杯拿过来一口饮下,笑道:“洛儿重伤刚好,不宜饮酒,这一杯,王兄替你喝了。”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事儿,看了看那空下的酒杯,又道:“可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如今父王对我委以重任,洛儿却为何还让我不要理会沈公?”他看看桑洛,眉间一挑:“莫不是……洛儿和沈小少公发生了什么事儿,是我不知的?”

“沈公心地纯善,天纵将才,如今父王对他青眼有加,日后收复东余怕也还要靠他,”提起沈羽,桑洛的眉间又垮了下来,长叹一声:“此时,王兄还需对此人敬而远之。以免惹了父王不开心。”

伏亦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却又说道:“可洛儿倾心沈公,眼下为了我,也要……敬而远之?”

桑洛苦笑一声,心中只道:非她桑洛要敬而远之,却是他沈羽胆小如鼠,踟蹰不前而已。

这么长时间,她因着重伤卧病昏昏沉沉,不知国中消息,可如今她逐渐好转,这三道门又将她与沈羽挡的结结实实。她也曾问起疏儿,自己伤重之时,沈羽可还做了些什么,疏儿只说着沈公日夜守着,可到了皇城外头,却又不是他了一般,说千万莫将此事儿告诉公主。疏儿说起这话的时候一双眉目紧紧地拧着,说完了还兀自摇了摇头直说道公主您怎的会不知呢?这沈公,真好似个缩头乌龟一般。说着又言道自己第二日便就自作主张的趁吾王等人还未回返去了狼绝殿,假意替公主送礼,实是想看看沈公是否还有什么话要问,结果一条狼皮打了水漂不说,还浮起来一个沈羽这样的闷葫芦——一声不吭。

桑洛对沈羽实在啼笑皆非,不知如何周全。因着伤势也实没有力气再做他想,只想着等自己身体大好再去细想,哥余一事父王并未怪责加罪沈羽,这让她心中惶恐,那张字条究竟所谓何意她更加猜测不明,父王因着牧卓之事心思沉重,是以她告诉伏亦近日里切莫和沈公走得太近,以免又惹来父王狐疑怪罪。她今日来寻伏亦,想和王兄说起牧卓的事儿,皇城偌大,心机难料,不管牧卓呆傻是真是假,让伏亦早日登上王储之位才是正题。她本想让伏亦去请父王令旨,到了春天与赤甲军一同开拔往东,收复东余失地,若伏亦能立下战功,地位自然不同以往。

可她没想到,心中的话还未出口,秀官儿便连夜带了人送来这华服。

可这华服,喜了伏亦,却忧了桑洛。

桑洛不曾想到父王竟如此快就做了决断,或是她期盼的许久的事儿终究发生了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又或是秋猎中的种种惊险让父王终于弄明白了谁才是他最心爱的儿子?

只她自己知道,她担心的绝非父王的忽然立储,她担心的是纵使伏亦能顺顺当当得了太子之位,日后的路,怕才是更加惊惧艰险的开始。方才她有意提起牧卓的事儿,可刚刚开了个话头,伏亦的样子就让她把余下的话深深压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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