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调转方向,前往苏家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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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中。
荣昌王世子不请自来,让现场气氛变得更加难以言喻。
林氏坐立不安,御前总管忧心忡忡,唯有薛仆射老神在在地端着茶盏,与慕潇谈笑风生。
等了许久,时文柏才在仆从的搀扶下慢慢走来,脚步一深一浅,脑门和鼻子上有着显眼的淤青,更奇怪的是五月的天气,他竟裹了一件防寒用的竖领披风,将脖颈捂得严严实实。
“让诸位见笑了。”他小心翼翼地落座,不知是碰到什么地方,面色一抽,极力克制才没有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管家在旁解释道:“众位贵人,我家老爷因三娘子之事伤心过度,行走时没看清路,摔了个大跟头,适才伤成这样,还望贵人们莫见怪。”
众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薛仆射轻咳一声,识趣地没有笑出声。
天知道他是怎么摔得鼻青脸肿,旁边的下人们也不扶着点。
时文柏忍着奇耻大辱,面色沉痛道:“今日有劳各位前来,鄙府蓬荜生辉。陛下皇恩浩荡,臣不胜感激,只是……小女自幼与卫王殿下订婚,无法接受嫁与岐王殿下,便闹着要自尽,幸而被我及时发现,将她救回,可惜她冥顽不灵,竟直言叛出安国公府,从此不再是时家的女儿。”
他长叹口气:“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涉及与皇室联姻,我着实不敢隐瞒。劳烦徐公公回宫复命时,向陛下禀明此事,如若陛下愿收回成命,我……臣绝无怨言。”
御前总管与薛仆射对视一眼,点点头:“那么咱家就不多留了,告辞。”
薛仆射看了看窗外天色,依依不舍地放下茶盏,善解人意道:“安国公……好好养伤。”
时文柏面上青红交加,却只能客气道谢。
他憋了一腔怒火,想着送走他们就去找时绮算账。
若非她趁乱溜出府,将岐王引来坏他好事,他又何至于落得如此狼狈。
还附带了这位凑热闹的荣昌王世子,简直是生怕他不够丢脸似的。
两人正待起身,慕潇突然开口:“二位且慢,既然有缘相聚,不妨顺道帮我做个媒。我跟时四娘一见如故,甚为投缘,欲缔结姻亲,不知安国公意下如何?若您不嫌弃我们荣昌王府,择日不如撞日,尽早把事情敲定,赶在家父寿辰之前完婚,也能为他老人家冲冲喜。”
他一改往常漫不经心的神态,字里行间尽是认真。
时文柏瞠目结舌,林氏如坠梦中,御前总管和薛仆射也难掩诧异之色。
慕潇悠悠道:“方才我送令嫒回府,她未曾拒绝,应当对我还算满意,就看安国公是否舍得将她嫁给我了。”
时文柏脸色微变,半晌,点点头:“承蒙世子垂青,是鄙府以及小女的荣幸。”
他的心情大起大落,气血翻涌,差点又没厥过去。
荣昌王世子愿意迎娶四女儿,实属天降之喜。论地位,论财富,成安王府远不能与荣昌王府相提并论,时绮若能与荣昌王世子结亲,她的庶妹们也能沾些光,将来许配给更好的人家。
他内心打着如意算盘,就听荣昌王世子道:“安国公答应,那是再好不过。我现在就进宫请求陛下赐婚,五月十二家父大寿,必须及早寻个良辰吉日完成婚礼。”
“另外,”慕潇话音一顿,戏谑道,“恳请安国公对四娘手下留情,既然是冲喜,我希望未来世子妃可以平平安安、完好无损地过门,否则实属不吉。”
说罢,他扬长而去,徒留时文柏一口气没提上来,摇摇欲坠,被管家和林氏手忙脚乱地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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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缨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窗外云销雨霁,天空洁净如洗,夕阳沉沉,暮色四合。
因慕濯来得及时,她又吐掉了大部分酪浆,并未危及性命,只是染了些许风寒,服过汤药睡了一觉,如今已无不适。
青榆扶她起身,她一抬眼,便看到慕濯坐在榻边,见她醒来,眼底浮现一抹如释重负的神情。
丹桂端来一碗热水,慕濯顺手接过,亲自用汤匙喂给她。
她稍事犹豫,终究没有躲闪,二婢见状,交换眼神,悄然退出内室。
喝完水,她轻声问道:“殿下,这是在何处?”
“苏氏旧宅。”慕濯将瓷碗搁到一旁,“以前陛下还是摄政王世子,举家居于宫外的时候,我经常来此处做客,这间屋子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你若不介意,我们就不搬去王府了。”
皇帝原本想将他留在京城,便下令为他新修了一座府邸。
在时缨的梦境中,那也是“她”与他成婚的地方。
她摇摇头:“我已无家可归,殿下肯收留我,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会挑三拣四。”
更何况,梦里情形历历在目,那座金碧辉煌的宅子留给她的可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她神色戏谑,言辞调侃,似乎没有半分伤心。
但说完这句话,她垂下眼帘,遮去了其余未及显露的情绪。
被亲生父亲如此对待,即使已经斩断前缘,心情却还是有些一言难尽。
慕濯试探地握住她的手,时缨的眼睫轻轻一颤,没有拒绝。
他掌心温暖,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半日前,就是这双手撑住她的身躯,携她步步走向新生。
她笑了笑:“殿下不由分说将我接出安国公府,那么……我就算是已经嫁给你了吧?”
慕濯微微一怔,对上她清澈如许的眼眸,良久才低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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